不考虑后果,不顾及他人,这是激情;耳鬓厮磨,朝朝暮暮,这是亲昵。激情与亲昵都是自然而然,不涉及决定力量。只有引入决定力量,爱情才从荷尔蒙走向理性,从脆如游丝走向坚如磐石。决定包括两种:种是肯定,表现为承诺;种是否定,表现为拒绝。决定具体内容受很多具体因素影响,但能够做出决定本身,就昭示着种理性力量与为自己行为负责态度。不仅爱情如此,在与世间万物关系中,人主体性、成熟度都与决定相关。
自然界中实实在在落花风雨会带出们愁绪,令人想起过去岁月中错失人和事。中国古诗中出现频率最高主题大概就是伤春,可很少有人会在诗歌中问:如果这已经是第三十次或者第五十次看到落花风雨,如何处理你丧失?你准备在下个春天继续哭泣吗?们在生活中会看到很多这样人,也许永远怀念自己前任,也许永远哭诉原生家庭,他们生命就在抒情与自怜中流逝。
但晏殊答案很清楚:“不如怜取眼前人”。他词中最喜欢部分就是这种拒绝抒情力量,既不是感情流动自然结果,也不是社会伦理生硬说教。若套用弗洛伊德理论,这个答案不是本给出,也不是超给出,而是自给出。它更像是从不断丧失、不断离别人生经验中抽取出来,带有无奈与谅解、智慧与决绝复杂决定。它不是理想方案,却是可行方案。
年轻时候,们不喜欢“酒筵歌席莫辞频”或“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样话,因为它们太平庸,们不相信人生就是这捉襟见肘,不相信只能拥有自己恰好拥有。“们征途是星辰大海”[237],这是让年轻人激情澎湃话,是“楼前芳草接天涯”现代版本。这句赞颂彗星诗出自田中芳树科幻小说《银河英雄传说》。银河系已存在上百万年,们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238]。只有像人类这样知晓生之短暂者才会崇拜彗星近乎永恒生命,但对永恒向往如果不能转化成对人生局限接受,那就连短暂也无法把握。
这样转化必然是痛苦,但在晏殊词里看不到这种痛苦。不是没有,而是他不把这部分说出来。除拒绝抒情之外,晏殊词更典型特点是把矛盾冲突完全处理掉,展现给读者个完成后结果。如果不去回溯那些矛盾,读者就只能对他词产生“风流蕴藉”“温润秀洁”“和婉明丽”印象,而说不清楚好在哪里。但们读晏殊词,就要注意他省略掉那部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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