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鶗鴂与流莺(3 / 4)

《天涯》中这只莺鸟付出西西弗斯式英雄主义努力,到《流莺》中,它表现出更为日常生命状态。这是以极富灵性但又极其脆弱生命进行着无望追寻,完全处于种不自主、不可控状态。在王维那里,不可控切带来新转机和生命空间拓展。到李商隐这里,不可控被视为对生命本身威胁。王维充满乐趣偶然在李商隐这里全部变成错失。在李商隐最为难解《燕台四首》《海上谣》和《碧城》中,悔恨错失比重远远超过追求本身,甚至对于追求讲述几乎成为错失叙事铺垫。

自己来说,在更年轻时候,比较能欣赏李商隐,过三十岁,才开始欣赏王维。究其原因,青春过去、尘埃散落之时,部分理想业已实现,追求不再变得那迫切,大多数曾经追求事物相继落空,自哀悼和开解变得重要。因为必须学会接受偶然,所以王维收放自如境地更使神往。这固然是个人气质与人生阶段选择,或许更来自时代变化,毕竟眼下面对时代充满着各种诱惑,不再拥有唯真理。在这样目盲五色时代里生活,们得学会适时停止。

,王维确能给终极解释吗?想也不能。叶嘉莹先生问:王维曾受到过张九龄推重,但在张九龄受李林甫迫害时,他何以不能真正出手援助?在安禄山胁迫下出任伪职、失节辱身,虽然王维晚年文章中多悔恨之语,但何以没有首诗记录安史之乱?

这正是人生矛盾之处。纯然智性觉悟在历史大悲剧面前往往失语,其中悲恸自己难以表达。李商隐倒是表达得淋漓尽致。

碧城[39]

是没有什可以挡得住。理性劝诫挡不住,利益考量挡不住,甚至生死都不在话下。如果个人从未体验过这种情感,那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底线在哪里,也无从判断自己在勇气、持守、正义这些维度上潜能。李宗盛有首歌叫《小镇医生故事》,里面有句歌词:“有什比真爱更需要道德勇气。”这话说得对。如果连爱情都没有激起过殒身无悔热情,那所谓对错不过只是些条款式认知,而并不是真正道德情感。爱情叙写在最深切时可以把人引渡到理想与信仰彼岸,这也是为什李商隐那些爱情诗歌被后人给予极高评价,认为其得杜甫藩篱原因。

但是,从另方面来说,无反思地置身于追寻热忱中,必然要遭受沮丧甚至悔恨。李商隐诗固然感人,可其诗中个人意象常常让人感到紧缩和窘迫。

天涯[37]

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

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

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

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

流莺[38]

流莺漂荡复参差,渡陌临流不自持。

巧啭岂能无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

风朝露夜阴晴里,万户千门开闭时。

曾苦伤春不忍听,凤城何处有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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