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家也是个悬浮着早夭生命幽冥之境。他闭上眼。孤独仿佛条狗,循着气味凑上前来,绕着他转圈又
看着他走远。直等到他拐过街角,托马斯才以惯常方式继续倒行。但这个意外显然影响他心情,只见他头撞上分钟前刚巧妙绕过灯柱。他揉着后脑勺,转身盯着它。
“尽管如此,福斯托,他仍然坚持倒着走路。无论撞多少次头,无论摔多少个跟头,他仍然倒着走。”托马斯听见伯父笑起来,他朋友福斯托也跟着笑。然后伯父声音渐渐变得凝重。“从他年幼儿子加斯帕尔死于白喉那天起,他就开始倒着走路。那孩子是他和这里个女佣私生子。那女人也得白喉死。几天之后,命运弄人,弟弟西尔韦斯特雷,大白天正说着话,忽然倒在地上,死。托马斯母亲在他小时候就过世,现在又轮到他父亲。接二连三遭遇这样悲剧!有些人会消沉辈子。有些人会借酒浇愁。而侄子选择倒着走路。到现在已经年。他这种怪异默哀方式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伯父不明白是,他之所以倒着走路,之所以背对世人、背对上帝,并不是在默哀。他是在抗议。当生命中你所珍视切都被夺走时,除抗议,你还能怎办?
他决定走条绕远路。他离开圣弗朗西斯科-德保拉新街,拐进萨克拉门托街。伯父家快到,他记得前面有盏路灯。回头看路时,他抬头望向伯父豪宅背面,望着它精美飞檐、繁复线条和高耸窗户。他感觉有双眼睛正盯着他,随即注意到二楼拐角窗后有个人影。那是伯父办公室,所以多半是马蒂姆伯父本人。于是他转回头,故意昂首阔步,同时小心地避过灯柱。他沿着伯父宅院外墙来到大门口,转身准备按门铃,手却停在半空,然后缩回来。尽管知道伯父已经看见他,在等他进去,他还是陷入犹豫。他从胸前上衣口袋里掏出那本古老羊皮封面日记,把它从棉布套里取出来,背靠着院墙缓缓滑下,坐在人行道上。他凝视着日记封面。
关于生命文字
以及礼物说明
神父乌利塞斯·曼努埃尔·罗萨里奥·平托
上帝谦卑仆人
他对乌利塞斯神父日记已经十分熟悉,能够整段地背诵。他随意翻开页读起来。
在贩奴船靠近岛屿、准备“卸货”之前,他们需要清点人数,打扫货舱。港口近在咫尺,他们开始把奴隶个接个扔进海里,左舷和右舷同时作业。有些奴隶身体绵软、无力反抗,其他奴隶则虚弱地打着手势。这些人要已经死,要病得很重。第类已经毫无价值,而第二类也必须处理掉,因为他们病可能传染给别人,影响其他人价钱。奴隶被活生生抛下海之前竭力呼喊,海风把他们惨叫声送到耳边,随即是落水声响。他们沉入安娜沙维斯湾(3),消失在海底那片堆满尸体幽冥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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