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拆烩鱼头,总之都是粗菜细做路数。而出身舟山素娥,老家对这鱼吃法,有过河入海之说,说便是这
地方人,见惯咸淡水各种渔产世面,对其中口味,是十分之挑剔。归根结底,是要吃个“鲜”字。可这腊月里,哪里可找这鲜鱼来?
明义便上十六铺码头,在外威瓜街鱼鲜市场转悠许久,终于买到尾大青鱼。这鱼肥美,不是寻常草青,是伏河底专吃螺蛳“乌青”。
他将鱼拎回家。素娥还睡着,昨晚上孩子闹夜,奶又喂,把她也折腾坏。
明义将鱼在水中去鳞,掏肚肠。去苦胆,剪开鱼肠洗干净放在清水里。鱼肝拿下来,滤血水,改刀成块,在竹篮里放好。明义想,可惜只有两块,不然老好给素娥做道“秃肺”。这鱼肝,上海人原是不吃。后来也是“老正兴”成就道秃肺,陡然矜贵起来。烧个菜,倒要用掉十几条鱼去。
他剁下鱼头和鱼尾,想想要不要烧“下巴划水”,犹豫下,放弃。因为他虑到素娥在月子里,要下足奶水。终于打定主意,手脚也利索起来。便取青鱼头、肝、肠、籽,还有鱼泡等下脚料,起油锅,眼看它吱吱冒青烟时下蒜头、姜片煸炒起香,鱼头两面煎黄,加香糟入味,投大料,再加两勺鱼骨汤文火煨煮,最后下粉皮滑散,装大碗后撒把青蒜叶,便是道汤汁稠醇青鱼汤卷。
鱼尾这次不烧划水,斩肉起茸,做鱼圆,打得滑嫩,加几茎碧绿豆苗煮汤。末,他将整个鱼肚档拾掇出来,拿白酒擦净,入盐和点点生姜、花椒腌起来。挂到屋檐底下晾干,待吃时候加葱姜蒸就好。这腊月里,腌鱼用处还多着呢。做酥熏鱼,背肉剔出来炒糟溜鱼片、松子鱼米、瓜姜鱼丝,哪样不能给素娥送大碗白饭。
这样想着,他心里荡漾暖意,没留神素娥已经站在他身后许久。女人蹲下来,用手背抹下他额上薄汗。他赶忙起身,給妻盛碗汤,热腾腾,层膏腴奶白漂在汤水上。素娥喝口,从喉头热到心窝儿里头,馥郁香甜。让明义也喝,他不喝,又去给她盛。她恰看到他虎口上血口子,是刮鱼鳞不小心割破。手背上是冻水里浸泡出皴裂。她心里又是心疼,眼底里无来由地酸。明义却对她笑,他抱起摇篮里婴孩,贴在孩子脸上。这才十多天,小模样已经长开,越看越像自己。自己个孤儿,也竟有后。他觉得娶这女人,真是修来福分。
素娥感激夫用心。这条鱼,从鱼头到鱼尾,从里头到外头,处没糟蹋,都用得恰如其分。她嘴上说他,“花样经透唻。”却已知道家里情形,不如以往宽裕。因为生产,她失去纺织厂工作。全靠明义救火会份工。瞅个空,明义说,他想弃文职,转往去火场去当救火员。他轻描淡写说,那帮子英国人和阿三,没有照应,其他人那几句洋泾浜英文,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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