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星期五,他坐在“多男”,等是七少爷。七少爷从未来过“同钦”。少爷清醒时,硬颈爱颜面,知他在“同钦”,便不给他找麻烦,小心翼翼地避他。这中西区茶居,许多是梨园燕邀聚集处,原本视锡堃是省港行尊。敬他餐半顿茶,可少爷犯起糊涂来,天王老子都敢骂。旁人先同情,渐不能容忍。竟有茶楼请印巴籍保安,堵在门口,不许他入内。唯有间给他进去,是“多男”。
荣师傅很肯定地点点头。那人从包裹里,抽出张钞票。然后在碌架床上层翻找。翻许久,翻出个利是封。这利是封显然用过,皱巴巴红。他把钞票放进利是封,塞到五举手里。
荣师傅要挡,说,少爷,非年非节。这是做什,纵坏细路仔。
那人不管他,拨开荣师傅胳膊,对五举说,叫声“七叔”。
荣师傅叹口气,示意五举接过来。
五举看他眼,唤,七叔。那人笑,问,然后说什呢?
笑笑说,他们都好呢,好挂住少爷,让给少爷带话呢。
那人脸上就又多些喜色,说,上星期给允哥寄本子,《李香君守楼》,他收到吧?
五举看到师父放下筷子,脸上抽搐下,但立刻又笑,说,收到。允少爷夸您写得好呢,说,省港文胆,堃弟居二,无人敢称第。
那人便咧开嘴笑,露出排白牙。原本清癯老相脸,这时竟有孩子气。五举听他们说话,开始是前言不搭后语。后来,荣师傅喝多,舌头也有些大,倒是那个人,神色渐渐肃穆。他说,阿响,最近晚上睡觉,又听到枪炮声音。白天说给裁缝店老板娘听。她说是填海区施工动风水,要陆沉。被听到。
荣师傅就说,那个老板娘,成个神婆咁。还说有宫宅相,将来富过包玉刚,信佢?!
五举想半天,说,恭喜发财。
那人摸摸他头,说,傻仔,又唔系过年,叫谁发财呢。应该说……他想想,终究没说下去。他只是抬起头,看荣师傅,说,阿响,这细路好静,像你小时候。
师徒二人走出来。那个水果店,竟然还未关门。老板靠着门打瞌睡。荣师傅就拐过去,跟他买个大碌柚,让五举抱着,说,给你师娘带回去。
这时,夜风吹过来,荣师傅醉意,也醒几分。他看着前面走着小小身影,又想起七少爷话,这细路好静,像你小时候。
他想,他要谢谢七少爷,才遇到这个孩子。
这时,外头传来钟声,“当”声响。荣师傅抬抬眼睛,说,少爷,要返屋企。秀明困得浅,等门睡不安稳。
他拿出那个包裹,说,老规矩。还是四只大红点,应承,自己食,莫益其他人。
那人接过包裹,打开看眼,说,唔要。
荣师傅就说,少爷,你忘,这是你借给办喜事。说好中秋还,你不信,借条还在抽屉里呢。
那人抬起苍苍头,茫然看着荣师傅,说,系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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