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启开茶盅,续水。却见茶盅里卧着颗开肚大红枣。她便打开荣贻生跟前茶盅,倒净茶,里头什都没有。
云重觉出脸上漾起些暖。她望望底下,方
时烈日焦灼,街上人和鸟,都有些恹恹。忽然只很斑斓鸟,对嘶叫声,像是猛兽发出。吓跳,看笼上标着“南非蕉鹃雀”。它隔壁黑羽毛鸟,则过于安静。发现是只鹩哥,臊眉耷眼。这鸟,让想起十多年前写小说《谜鸦》时种种,不禁多看眼。这时有个很老老伯从店里走出来,招呼。便又问起“里弄嘎”。他眼光轮,说,呢度冇,但见过。问他几时见过。他摆摆手说,咸丰年间事啦。问他,这鸟是从上海传来?他又摆摆手,说,系南洋雀,好嘈!
他约莫看出兴趣,便把拉进店里。心里虽有些失望,但想他大概也寂寞。为报偿他提供信息,就表现出很大耐心,听他介绍他收藏。是不同款式雀笼。迎门最堂皇镇店之宝,是这行祖师爷“卓康”所制,如今已经失传。每只鸟笼都是故事,大是芙蓉笼,小是绣眼笼;哪里是玉扳指,哪里是马尾弦。他说,成间铺冇胶嘢,只只手钩都是天寿钢!
离开雀鸟花园时,已过晌午。路人行色匆匆,却都不忘看眼。大概因手里拎着只古色古香空鸟笼。
其实,荣贻生决定收五举,是在这孩子开口与他说话之前。
他之所以下决心,是因司徒云重句话。
这些年,他已经惯,有许多事都和这个女人商量。而且这些事,多半是大事。他记得许多年前,慧生说过,阿云是个女仔,有男人见识。
此前,云重从未到“多男”来,是守着分寸,也是彼此间默契。这时她虚白着脸,面对着荣贻生。因为三号台位置,整个茶楼,无人能看见她,唯有眼前这个人。
两个人静默着,对望间,甚至未意识到这少年企堂到来。五举,便在他们无知觉间,做好所有事。荣师傅来“多男”,从未让茶博士服务过。茶博士张扬表演,于他是繁文缛节。他只要两只壶。只茶壶;只装八成热滚水,用来续茶。这滚水温度,是他讲究。全靠企堂大铜煲,快些、慢些都不对。
以往企堂,三不五时“甩漏”。五举这孩子接手,回水冷,给赵师傅好教训,以后再未行差踏错。此时见他有条不紊,洗茶、摆茶盅、开茶。眼里清静,手也稳。临走时,只如常微微躬身。似乎云重如荣贻生般,是他长年关顾熟客。
待他走,两人仍是相对坐着。事情过去,说什也不是。说多说少都不是,索性不说。云重揭开茶,喝口,又喝口。或许也是身子虚,额上便起薄薄汗。她不擦,继续喝。喝阵,放下说,滇红取其香,湖红取其苦。这“双红”饮法,还是教你。可现在,自己倒分不出香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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