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堃说,对,到时把慧姑接到太史第来住些日子,可馋她素扎蹄。唉,这说着,真是饿。
阿响笑说,这好办。观里道士,送腊鹅。用木薯煲粥,给少爷留碗呢。
过两日,躲日本人村民,陆续回来。听说来自己人部队。有些就带酒食,到观里来。言谈间,看得出对老道士甚尊重。送都是本地乡食,串腊田鼠,几只用大盐腌好禾花雀。难得还有小埕双蒸酒。段德兴捧着看,道,这个好,总喝掺水土炮,嘴里真是要淡出个鸟来!村民细细看段老板,说,天神!这模样,可就是关老爷再世啊。段德兴摆摆手说,就是个唱戏。文曲星在这里!就将锡堃推出来。锡堃就问村民,你们平常听什戏?村民
他回过头来,阿响看他脸色惨白,嘴角却有笑意。他接着说,看过照片,可已经记不清阿妈样子。有时候使劲想,也想不起。可是在这梦里头,阿妈眼睛、嘴巴、眉毛,都是清清楚楚。对她说,阿妈,给你写出戏啊,就唱给她听。她听听说,这里不对,要安回龙腔。问她,该怎唱。她笑笑,说,傻仔。抬手,就不见。
阿响说,少爷,这是太太托梦给你啊。
锡堃苦笑声,阿妈,不是什太太,都没进过太史第。
他说,大概未和你提过,是在外头生。阿爹识阿妈,是因为听她唱支南音。问阿爹是哪支,他说记不得。可那年呢,广府人都记得,广州起义。七十二个烈士,无人敢葬。潘达微潘伯伯就跟爹商量,爹出钱在黄花岗把他们给葬。这事给朝廷知道,以“通盗之罪”召阿爹进京候查。阿爹着急,就说,有个外室姓杜,出身风月。这乌有之罪,定是“盗”“杜”误传。就认“与妓杜氏通”。朝廷也无实据,便给他治个私行不检罪名,罚银子事。这祸免,阿爹心里感激阿妈,要纳她入府。阿妈说,老爷,这事真假不论,你如今因戴罪,但凡天在太史第,人就会记得你这个罪名来。便坚辞这个名分,个人依然住在外面桂西街。听府里人说,她先是生女仔,夭。又过几年,怀上。临产那天艰难,阿妈说,老爷,要有个好歹,你要带这个孩子认祖归宗。将生下来,阿妈就走。
他说完沉默许久。阿响喃喃道,这就明白,为什大少奶奶说,整个太史第只敬六娘。
锡堃说,阿响,你说,阿妈是不是来告诉咱们,这仗快打完?
阿响想想,说,黄副团同讲过,这回日本是在太平洋又吃败仗,才要打通粤汉铁路,往北撤。这看,是快要打完。
锡堃说,太好。那唱陆文龙,是真唱对。等仗打完,阿响你头件事做什?
阿响说,自然是回去看阿妈。
他这样说着,头脑里出现慧生面容,是硬朗朗样子,很清晰。他心里头,也蓦然生起股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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