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堃说,阿响,刚才做个梦,梦见阿妈。
这时他听到,锡堃在那烧得已经说起胡话来。道士便蹲下身来,看看锡堃,将手指搭在他脉上,阖目,睁开说,这是感风寒,邪气入里。
他便转身出去,再回来。手里拿着几个纸包,说,煎半个时辰,先喝三服看看。
他见阿响不接,就冷笑声,说,以为小观只有呃人符水吗?这是正经草药。
暮色浓重,这间叫“玉泉宫”道观里,此时洋溢着奇特气息。那是外面临时架起大灶起锅正在炖着腊鹅,和阿响用小炉子煲着草药,交织在起味道。初闻着有些冲鼻,可闻久,便产生奇异和谐。种浓郁而清凛香,在轻寒空气中氤氲不去。
半夜,阿响蒙蒙眬眬,个激灵,醒过来。他擦下嘴角口水,想明明看着少爷,怎就睡着呢。
息看着,这时候纷纷叫好。那道士捋下胡子,也不多说话,便将道观大门打开,做个“请”姿势。
团长便和段老板招呼人,将伤员先抬进去,安排在观后山房。“捷声”班底,便驻扎在玉皇殿后“老律堂”。阿响扶着锡堃进去,仰面看见“琅简真庭”横匾,落厚厚灰。七子塑像居中位,脸只剩下半,另半露出填充稻草泥胎。面目就有些阴森且滑稽。段老板看眼,说,唉,这乱世里,丘道长也自身难保。
待安顿下来,阿响摸锡堃额头,更烫手,不免有些焦急。便要水,用毛巾蘸给他敷上。段老板说,这军医刚赶回前线去,伤员也就两个护士看着。少说也要天亮才能来。
这时,就见那老道士推门进来,手里抱着被卧,还拎着半只腊鹅,说,小观里没拿得出手东西,这还是年前腊货。是老得咬不动,你们拿去煮煮打牙祭吧。
他见门上挂着件湿漉漉军服,口袋上缝着番号。口中念,八七师五六团。
他回头看眼,身边被卧,没有人。倒看见青白月光里头,坐着个人,是锡堃。愣愣,和近旁七子塑像样,动不动。
他忙走过去,将手背在少爷额上试试,烧竟退。他也就安心下来,说,这个老道草药,好犀利啊。
这时,锡堃忽然开口,幽幽念道:
长成日,勿忘宗,灭金扶大宋,壮气贯长虹,若忘母遗训,他日黄泉不愿逢,若忘母遗训,他日黄泉不愿逢!唉吔!
阿响忖下,这是《陆文龙归宋》里口白。此时听着,意头却不吉。他想,这没头没脑,少爷不是烧糊涂吧?
他就回过头问,你们是余汉谋军队?
阿响回说,是。们“捷声”是随团劳军。
道士便说,有个不成器徒弟,去年投军,参加就是这个部队。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段老板觑他眼,问,他叫什名字,可知道是哪团?
道士摆摆手,罢,他扔下只老嘢。倒管他这多做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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