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七看这少年眼睛里,有点燃亮东西。这点亮和他目光对视、对抗,有种他所不熟悉坚硬,让他有些心惊。然而,这点亮瞬息便熄灭下去。阿响轻轻问,跟你学,有什见不得人吗?
叶七目光冷下来,跟学,学会手艺,要藏辈子。
阿响说,那就骗袁师父,直骗到跟他出师?
叶七字顿地说,对,是带着手艺出师。
阿响不再说话。漫长沉默间,叶七站起来,拎起灯向外走。最后线光在厨房里散尽时,阿响听见这男人声音,从黑暗间传过来:记着,遵行例,还有三年零五个月。
没待他回答,将自己顾周全。这驼背汉子却已经长叹声,想他是跟阿妈远嫁过来,便拍拍他肩膀道,细路,人争口气,终究要靠自己。爹是个摆设,你还有师父呢。
阿响肩膀抖,心里头却也“咯噔”下。
晚上,叶七教他洗豆沙,做水晶皮。洗着洗着,阿响说,不去茶楼。
叶七停下来,看着他。
这狭小厨房,由来已久,被股甜腻安静气息所充盈。这气息包裹这对师徒,构成虚浮祥和,在灯光中氤氲开来。此时,却被这句话陡然割开。
你是十四道。跟他,还是跟你?
叶七脱口而出,说,跟!
但顿顿,轻轻道,跟他吧,十二道。
出蒸笼,整整齐齐笼。叶七皱眉头,说,不好。
阿响问,怎个不好?
阿响离满师还有年时,叶七领个小女仔回家。
这小女仔十来岁,身形干瘦,眼睛却分外大。叶七唤她叫秀明。
秀明话不多,人却十分有礼,是个好教养样子。有问有答,却唯独不说自己往来出处。
她对叶七很恭敬,叫“七叔”。叶七说,既进家门,从今改口叫“爹”。这也不是七婶,要叫“阿妈”。
慧生不多问,不知为何,她
阿响眼睛垂下去,说,跟袁师父,学不会什。
叶七并不意外,笑着看他,是让你跟他学吗?
阿响说,他手势不如你,可他是个好人,把当徒弟。
叶七洗手,坐下来,问道,那你说说,你是谁徒弟,跟谁学?
阿响抬起脸,望着叶七,慢慢地说,是你徒弟,跟你学。
叶七说,个露馅儿都没有。学徒入行,手势好过师父?重来!
这样过去半年,阿响算是囫囵学会几样。在旁人眼里,这学徒谈不上什天资,或许是有些阴晴无定。时聪慧,时又论论尽尽。可人前人后,袁师傅都有些护他。
他跟人说,学徒千日苦,都是行过来。但凡有点办法,谁送自己孩子来给人倒痰罐。还是读完小学。
他大约也是听说阿响家况,问得直截当,家里头不是亲爹?
阿响愣愣,点点头。他虽然已可以讲口道地安铺话,但仍用寡言来藏着。时间久,终于有藏不到地方。只字片语,露出广府口音。袁师傅听,问,不是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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