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裤子在膝盖那儿露出
棉花，手套上沾满泥土。看得出来，他身体更虚弱，已经没有站着行走能力。这两件事在他脑子里印象太深，所以刘振宇指定他当护理员当天，他擅自做主跑到张继信窑洞里把他背到病房来。背张继信那天他非常心酸，
个四十多岁人轻得像个孩子，背在身上如同掮着堆羽毛。他在心里想，这个人再活不几天。但是事情就这
奇怪，和张继信同时进病房人死去半还要多，他却还是活着。
这简直是个谜！他家里并没有人来看望他，也没有人邮寄什食品给他。阵咚咚脚步声响，门板咣声开。严队长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严队长问他：老陈，号病房昨天夜里又死两个人，对吗？他回答三个，这间房两个，北房
用，你快睡吧，
还是等会儿，就要送病号来。空出来位置能叫空着吗？
张继信说他：你真不睡呀？不睡就睡。已经坐会儿，屁股蛋子上肉干，痛得坐不住。
张继信呻唤着拽着从椽子上垂下来根绳子慢慢地躺下。
张继信是个非常自觉人，不到万不得已从不麻烦人。
他翻个身或者坐起来倒尿都很是吃力，为不麻烦人，他在进病房第二天就叫陈毓明把根行李绳栓在椽子上，自己拽着绳子坐起或者睡下。此刻陈毓明心里很是感动，便问声，张老师，要不要给你端些开水？张继信说，不要，不渴，喝得多尿多，总要起来。但陈毓明还是提着水壶走过去，给张继信枕头旁茶缸子里倒水。他说，尿多怕啥，尿憋你就叫，给你倒。张继信说，那哪行呀，解大便叫你伺候着就心里过意不去，还能叫你倒尿吗？陈毓明说，没什，倒尿也没什，这是职责呀。
陈毓明又回到马扎上坐下，但他眼光越过几个病号看着张继信发怔。
张继信是这问病房开张第天他从山水沟窑洞里背到病房来。张继信不是他队里人，以前他也不知道这个人。
他认识他，是从嘉峪关积肥回到夹边沟那几天，有次上厕所，他看见个身材瘦削面如土色人解手，身体靠在墙壁上，两腿往前分开站着，排泄物稀汤子顺着大腿流进棉裤里。他惊呆。他还没见过这样解手人。后来那人捡起土块擦腿上排泄物，提裤子。他看着那人提裤子都很费力，连系上裤腰带力气都没有，便帮着那人提上裤子系上腰带。他问句：你怎这样解手？那人说蹲下去就站不起来，不敢蹲。
后来他问过别人，有个站着解手人叫啥名字，有人告诉他，那人叫张继信。
别人还告诉他，张继信什病也没有，就是前两年累垮，饿垮。他是想要领导给他摘掉右派帽子，劳动时拼命。后来到明水农场陈毓明还见过次张继信在路上四肢着地爬着去草滩上捋草籽。他穿着棉裤手上套着棉手套往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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