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死前要浮肿,浮肿消下去隔上几天再肿起来,生命就要结束。这时候人脸肿得像大番瓜,上眼泡和下眼泡肿得如同兰州人冬天吃软儿梨,里边包着包水。眼睛睁不大,就像用刀片划道口子那幺细缝隙。他们走路时仰着脸,因为眼睛视线窄得看不清路,把头抬高点才能看远。他们摇晃着身体走路,每迈步需要停顿几秒钟用以积蓄力量保持平衡,再把另只脚迈出去。他们嘴肿得往两边咧着,就像是咧着嘴笑。他们头发都竖起来。嗓音变,说话时发出尖尖如同小狗叫声音,嗷嗷嗷。
死亡高峰不可避免地到来。1960年1
要偷家里玉米面生吃,气得老婆要和他离婚。
偷盗和吃生食,这就是夹边沟农场三年劳教教给他生存之道。
1960年4月,兰州中医院右派高吉义被场部派往酒泉拉洋芋(土豆),装完货最后天,饿极右派们知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他们煮熟麻袋洋芋,九个人口气将160斤洋芋统统吃光,都吃得洋芋顶到嗓子眼上,在地上坐不住,靠墙坐也坐不住,弯腰嗓子眼里洋芋疙瘩就冒出来。冒出来还吃,站在院子里吃。吃不下去,还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用力往下咽。
返回途中,名吴姓右派在颠簸之下,活活胀死。高吉义也上吐下泄,和他住在起来自甘肃省建工局右派工程师牛天德整个晚上都在照看着他。第二天,高吉义醒来,被眼前场景惊呆:年近六旬牛天德竟然将他呕吐物和排泄物收集起来,在其中仔细地挑拣洋芋疙瘩吃!
还有名右派,趁麦收时吃过量生麦子,又尽饱喝些开水,到夜里,胃肠里麦子发酵膨胀,剧烈疼痛使他在铺上翻滚不已,喊叫夜,终于在痛苦挣扎中死去。第二天,农场管教干部在他尸体边上召开现场批判大会,骂道:这种人硬是不服改造,同**顽固对抗,直到自取灭亡。你们都好好把这人看看,你们自己愿意走这条路也行,死就在眼前!死者妻子也在现场,她不能也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啜泣不已。
四
1960年9月,夹边沟农场除三四百名老弱病残之外,悉数迁往高台县明水农场。
甘肃省劳改局计划是从酒泉劳改分局管辖十几个劳改农场和劳教农场调人,在高台县明水那片荒滩上建成个河西走廊最大农场,面积50万亩。这是当时极左政治环境下又个政治工程。因为仓促上马,其它农场没有按计划调人,只有向表现积极、宁左勿右夹边沟农场调过去1500多人。
明水农场比夹边沟条件更为恶劣。没有房子住,没有粮食吃,没有水喝,只有光秃秃片旱滩。千多名右派就像原始人类样,穴居在山洪冲出两道山水沟里地窝子和窑洞里。
也就是到明水之后,右派们开始大面积出现浮肿。位存活右派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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