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记”龙凤火烧,后晌午上白案,傍晚时候才出炉。本来想遣个丫头去排队,仁桢却说要自己去买。阿凤便领着宝儿陪她去,说她也快开学,该顺便给自己置办些东西。
两个人便先去新开百货公司,人倒多得很。仁桢试几件洋装,说穿不惯。阿凤说,去杭州做洋学生,穿不惯洋装怎行。看着倒不错。仁桢便道,文笙说中国人,还是穿中国衣服好看些,本分。
阿凤听,叹口气,便引着她去宝华街。临处窄巷,左拐右拐,到间新开裁缝铺。仁桢犹豫着不进去,说,以往们家,裁缝都是上门。女眷不兴自己去裁缝铺。
阿凤又叹气,说,说这话,可是认识桢小姐?人大,见识倒掉几成下去。太太去世后,你四季都是身学生装,可有件自己好衣裳?在这家里,咱比其他姑娘有学问,穿什不打紧。如今要去杭州,都是女先生女博士,倒该在旁事情上用些心。为自己,
自打从冯家回来,昭如心里总堵着。云嫂就宽慰她说,太太,您望好处想,桢小姐去杭州读书,总好过去北平。听秦世雄说,现在北方好多地方,已然又打起来。就不懂。日本人是赶跑,咱自己个儿又不消停。这襄城,怕也是禁不起折腾。到底是南边安稳些。
昭如叹口气道,哪能不知道呢。上回咱家“丽昌”进货,在大同给扣,到现在都没个准信儿。老这着,只怕又要伤筋动骨。
云嫂便道,有句话不该说。可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下次该跟六爷说说,咱家生意,也得挪个窝,兴许就活。上次笙哥儿信上不是也说,人家上海大公司,都做是进口生意。要不,咱们也试试?
昭如愣愣,正色说,这种活法,恐怕不是老爷昔日所愿。咱家铁货生意,何时依靠过洋人。洋人要在中国买卖东西,让他们自己卖去。咱们在里头插杠子,算是什。上海这地方,学学生意可以,可不能学来身洋人腥膻。买空卖空,投机倒把,可是正经商贾该做事情?明儿要写封信给笙儿,叫他时刻警醒些。柜上事,便由老六他去,也不失咱做妇道人家本分。
云嫂不再言语。昭如时间有些失神,说道,但愿,襄城里不要再打起来。
云嫂道,谁说不是呢。听教会姊妹说,这阵子,襄城里莫名其妙地死几个人。“荣佑堂”熊家二掌柜,前儿在兴华门桥洞底下发现,给人捅刀子,血都流干。
昭如眼睛抖下,二掌柜,姓杜。腊月里不还好好,过来给咱们拜年。
云嫂说,老好人个,哪像熊家人烈脾性。偏偏是他,说是人不见那天,点儿兆头都没有,如常去柜上。半夜里都不见回去,才知道出事。
昭如说,唉,报官怎说,左不过是图财。
云嫂说,不像,说是身上文钱未少。主,死得那叫不明不白,咱往后也少往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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