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低下头,看着满桌子相片莺莺燕燕,模糊成片琳琅。窗外香椿树,光秃秃枝条上,结着厚重冰凌。有风吹过来,几串冰凌子微微抖下,竟断落。倏忽间,枝条昂然弹上去,像是个周身轻松人。
文笙轻轻说,娘,知道。
卢文笙与赵斯仪,在大年初十见面。两家人,趁着过年喜庆,在“聚鸿德”吃饭。
卢家又在“容声”大舞台订个包厢,晚上去看叶蕙荃《独木关》。
文笙走进去,只觉得与记忆中又有些不同,看似又堂皇些。原本半人高灯笼都改装熠熠生辉水晶吊灯。迎脸儿花岗岩影壁,本是镶各色脸谱,这会儿却也卸下来,贴几个名角儿时装照。乍看,处处是新。可细看看,这新却是硬从旧里头生出来。文笙沿着转角楼梯,拾级而上。楼梯扶手上,漆色已经斑驳,是多少年烟火给磨。
便走,并没有多说些什。
隔些日子,昭如又来,手上又是沓相片。身后跟着奶娘云嫂。云嫂说,哥儿,这阵子,可让太太操许多心。
昭如不说话,笑盈盈地,将相片排开,摆在他书桌上。
文笙看,全都是年轻女子相,他个都不认得。
云嫂问,哥儿,这些姑娘,八字都与你很合。家世也好,你看看,可有合意。这个,钟庆表行二小姐,也是读过洋书,会说洋话,模样也俊。还有这个,“鼎尚丰”赵家斯仪,你不记得吧?小时候还来过们家里玩儿。如今也长成大姑娘。要说样子,人骨架子大,生得喜庆些。可贤惠得很,要论女红,这襄城闺秀里头,是等。
两家大人,留心,让他挨着斯仪坐。这姑娘粉嘟嘟脸,还有许多孩子气。额发烫成整齐细碎卷。身上气味,是丰实香。昭如向文笙使个眼色,文笙很绅士地帮她脱下大衣。颜色新净藕色旗袍,紧紧绷在她身上。她坐下来,不禁喘息下。立即觉得不妥,羞红脸,低下头去。同时将身体,朝远处挪挪。
戏码都是旧,大家却看得津津有味。长辈们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瞧着两个小。文笙便有些不自在。赵家太太在他身边
文笙没说话,把目光投向昭如。
昭如脸色是舒展。她待云嫂说完这许多,才开口道,儿,你也大。成家事,就算这当娘不操心,你也该上心。娘知道,如今你们青年人是兴新式恋爱,不作兴媒妁之言那套。娘也算是个开明人,你且看这里头,可有好。若有,你们两个就自己慢慢处。若没有,就再想办法。
文笙沉默很久,忽然说,娘,你莫不是怕会离开家吧。
昭如神色黯然下,觑眼云嫂,这才说,大丈夫修齐治平……
云嫂却打断她,抢过话头,说,哥儿,不管拿什主意,你且记着,当娘存都是为你好心。你只想想,你娘这大半辈子不易,盼是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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