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攥住那把钥匙,天尽头有浅浅红。他觉得眼底被这红色刺痛下。有滚热股涌出来,却随即被冰冻,凝在脸颊上。
九团增援部队,在曙光掩护下,悄然行进。村外日军,蠢蠢欲动。然而,营里唯台通讯设备,却在这时出现故障。抢修未果。韩主任下到壕沟里,说,弟兄们,天亮,恐怕场硬仗,还要靠们自己。
他走到文笙面前,蹲下身,给他整理下衣领。终于也有些动情,语带哽咽,都要活着突围出去,娘老子在家等着呢。
浦生问,主任,团里部队,赶不过来?
医疗队军医小郑走过来。小郑累得已有些虚脱,眼神散着。因为刚才轰炸,救护所同事都牺牲。只有她和个护士在运送伤员路上,躲过劫。她很轻地将凌佐已经渗透血绷带层层地剥下来。剥到最后层,凌佐灰白唇疼得翕动下。绷带已经粘连在伤口上。小郑皱皱眉头,小声说,出血太多,这样下去会感染。止血剂不够用,盘尼西林也没有。如果天亮回不去营部……她看凌佐眼,没有再说下去。
文笙让凌佐依靠在自己怀里。他觉得在湿寒军服下,凌佐身体有些发烫。阵风吹过来,他将这身体搂得更紧些。
文笙。是气息微弱声音。凌佐张开嘴角,细微地抖动。文笙将耳朵贴过去,那声音弱得像游丝样,他听不见。他还是极力将耳朵贴过去,终于听见。文笙,凌佐说,想吃炸糕……耳朵眼儿炸糕。
文笙看他黯然眼睛,有小小火苗。文笙脑海里,是两个穿着青蓝校服少年,捧着刚出炉炸糕,热腾腾。他们咬上口,稀甜浓香红豆馅儿流出来。他们烫得伸出舌头,忍不住又咬下口去。
文笙,不想着娶媳妇儿……死之前,想吃上口炸糕。文笙听着,心里骤然涌上些难以名状东西。浦生捉住凌佐手,急急地说,媳妇儿要娶,炸糕也要吃。等们出去。多少炸糕,任吃。就怕你肚子装不下。
凌佐虚弱地笑下。他说,文笙,想央你件事情。然后定定看着。文笙也握紧他手,郑重地点点头。凌佐挣扎着要坐起来,终于阵喘息,放弃。他说,你帮把脖子上钥匙取下来。
文笙轻轻拉起他脖子上红丝线,似乎被什勾住,竟拉不出来。他在凌佐胸前摸索阵,摸到温热金属。他将它拉出来。
凌佐凝神望这枚很小钥匙,在夜色中发着清冷光。文笙。他声音更干涩些。这是匣子钥匙,跟身带木匣子……回营部,床底下,你把匣子取出来。要是死,将来回天津,你替将他宝贝儿起葬。
浦生扭过脸,恨恨道:什时候,你还挂着那个老太监。
凌佐舒口气,彷佛完成桩心事。他重新躺在文笙肩头上。他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答应过娘,不能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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