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宾客里面,有许多是仁桢未见过。其中记得个中年妇人,她只觉得十分面善。临走时,执起她手,虽未多说话,眉目间是温柔痛楚。妇人离开灵堂,却又回身望她。仁桢目光也不禁跟随她背影,流连许久。这些,被慧月看在眼里头,与执事问起这妇人来历。回说,是城东老号“德生长”卢夫人。
“五七”时,慧月便要回叶家去。她对明焕说,待丧期过,她预备将仁桢接回修县。
明焕只是愣愣地不说话。
仁涓问,爹,往后日子,您究竟是如何想。
明焕终于说,桢儿将将读中学,从长计议吧。
办得排场,却并不铺张。来吊唁人,络绎不绝,竟比先前拜年人,还更多些。慧月才知道,几十年,妹妹不声不响,竟攒下这样好人缘。
灵堂上,紧挨着灵牌,摆着生前用过木鱼和佛珠。檀木念珠,隐隐散发着青黑光。还摆她张照相,是仁涓主张。这张照相浅浅笑,目光祥和安静。原是张全家福,要用在明焕五十岁寿辰。那是仁珏要出阁年,终于没用上。
仁涓与仁桢,站在大哥与三哥身后,身孝服,给过往宾客行谢礼。这时,灵堂外传来响亮军靴顿地声音。就看见袭戎装日本军官走进来,是和田润。宾客相觑,纷纷侧目。有两个,当即起身告辞。
和田站得笔直,对着灵位,深深鞠三个躬。
转身对明焕说,四老爷节哀,夫人生前懿德积善,必早登极乐。
慧月叹口气,口气绵软些,不接她便罢。离出阁尚有几年,到时这个大姨,该做主还是要做。只是这阵子,由不得你尽与那个戏子胡闹。在天,她言秋凰就没这容易进冯家门。
明焕只站起来,走到房间另头,执起把胡琴,是
此时明焕木木地站着,对他点点头,算是谢过。他又走到面前,低声说,今日方知,叶夫人与冯夫人是同胞姊妹,果然门两巾帼。
慧月并未抬下眼睛,语气清淡,中佐有心。只是妹妹命苦,看不到冯家重振家声。只盼自己这把年纪,还赶得上为中佐与同袍送行。
和田喉头动动,目光与慧月眼睛撞击,在这年老妇人坚硬视线中收回。他并拢双脚,对慧月行个军礼,转身离开。
到黄昏,仁桢在蒲团上跪许久,已有些倦。礼数上,却仍然谨然恭敬。她对着个宾客行礼,却被仁涓扯下衣角。抬起头来,看到个穿着黑色丝绒旗袍女人,向母亲遗像鞠躬。仁桢心里颤,禁不住看父亲。明焕仍是木然。言秋凰梳个紧实发髻,原来竟有这样宽阔额头。仁桢愣愣地看她走向自己,说,叶太太,桢小姐,多珍重。仁桢正要谢她。却听到仁涓低沉声音,似乎正由齿间铿锵而出:先母未过头七,你未免太心急。
言秋凰褐色眼眸闪烁下,并未说什,只对她们浅浅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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