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文笙躺在松软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爬起来,给母亲写信。写几句报平安话,发现无甚内容,就又熄灯睡下。
远处传来打更声音,在这夜里分外响亮。窗外影影绰绰是槐树影。正当槐花开时节,甜丝丝香,若有若无地渗透进来,倒是让文笙心安些。他总要在这里开始他新生活。未来如何,无人知晓,在他有些憧憬,也是朦胧。朦胧里,他想起现在襄城,还在梅雨季,并不如天津如此干爽清凉,必然还是湿漉漉空气。后院香椿树,发新芽,嫩绿嫩绿,晨间便缀露珠。云嫂踩梯子,挎个竹篮,芽芽地采摘下来。用面拕起,将小母鸡头生蛋炒给他吃,又香又下饭。这样想着,也就慢慢睡去。
早上饭吃到半,管家捧着箩麻花,摆在桌上。盛浔夹起根给文笙,说道:你舅母惦记你小时候,最喜吃十八街大麻花。天没亮,就让老李着人去买。挺好,吃个热乎。你可记得,家里最爱吃这个,就是你和你大姨。全家牙力,都没有你们老少健壮。
说完,也想起什,气氛就有些凝滞。半晌,姨舅母勉强笑着,问文笙晚上睡得可好。没待他答,盛浔便说,两眼乌青,睡得好才怪。好好红木床。硬给搁上个弹簧垫子,睡上去浑身没处踏实。姨舅母便说,是啊,起来腰骨酸得不行。说是美国时髦货,叫什“席梦思”。又是可滢主意,你舅舅是娇纵坏老闺女。
吃过饭,盛浔将文笙叫到书房。文笙见盛浔脸肃然,知道是要和自己谈上学事情。窗棂上挂着只鸟笼。笼子里头蓝靛壳本来叫得正欢,见文笙进来,突然就哑声音,好奇地斜着脑袋望他。
髦女子。
盛浔笑说,不错,到底还认得。
即刻脸又沉,“笙哥儿”可是你叫?读洋书是好,洋为中用。可不能忘咱祖宗立下长幼尊卑。
可滢便说,爸爸!
盛浔说,叫“爹”。
盛浔让他坐下,说,看你娘信里意思,是想让你在天津边读书
可滢并不听他,嘻嘻笑,从桌上拿起个苹果,口咬下去。嘴里说,Oneappleaday,keepdoctoraway。
盛浔哭笑不得,说,她跟她姐夫,是丘之貉,整日在家里说外国话,把这个老头子烦死。
可滢将苹果嚼得脆响,面定定地看着文笙,说,好嘛,这家里男人,长衫不离身可不多。爹如今可有伴儿,个遗老,眼下多个遗少。
盛浔斥她,沉吟下,又开口道:说也是,年轻人,应该有年轻人气象。滢儿,得空带你表哥去做身西服去。
晚上吃饭,文笙见同席只有舅父姨太太崔氏,未见元配张氏。盛浔便道:你大舅母去冬染肺疾,过年才从医院接回家,直在后厢房静养。听说你来,也是欢喜得不行,吃过饭再带你去问安。这人老,可真是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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