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中,她问,爹,们去哪儿?明焕直视前方,轻轻说,看戏。
待车停下来,仁桢依稀间睁开眼睛,发觉面前并不是熟悉“容声”大舞台。股湿霉气扑面而来。待清晰些,看到阔大门廊轮廓阴沉。四周笼罩在夜色里,间或有两声凄黯鸟鸣。她突然惊醒,并不怕,只是隐隐有些不安。看看父亲,神情也被夜模糊,不见些究竟。父亲下车,她也跟着走下去。
她跟着父亲登上台阶。脚踩到石阶上青苔,险些滑倒。她目力似乎渐渐适应黑暗,打量出面前是个大而旧建筑。父亲拍拍门环。过会儿,有人应门。大门吱呀地开条缝隙,有光流泻出来。光恰斜斜打在门廊前雕像上,竟是端着金刚杵韦驮。双手合十,眼睛却被蚀得只剩下两个空洞,非但不狰狞,竟有些狼狈。借着光,仁桢辨出头顶匾额上有“万年寺”字迹,也已经斑驳得很。
她顿时明白这是间庙宇。且“万年寺”三个字,觉得很耳熟。在心里念几遍,突然想起。听老辈人讲,当年二爷爷百年,无人安葬,正是将灵柩“丘”在这间寺庙里。
父亲与里面人说着话,用很轻细声音。说会儿,门才打开。父亲牵她手进去。
寓小先生呢?男便说,闭嘴。
豆腐脑上来,两个人默默地吃。吃着吃着,仁桢拈起小勺,舀勺辣子,搁进碗里。吃口,再吃口,终于辣得合不上嘴。汗也淌下来。父亲摇摇头,唉,跟这儿发什狠。
就跟摊主说重新上碗。
新上来,仁桢却不吃。她说,爹,不想回家。
明焕听,愣愣,半晌才出声,咱不回去。
来人举着油灯在前面引路。刚才光正是这盏灯发出。这庙并不小,只是看得出已经十分破败,院中生着半人多高蒿草。空气里闻得出雨后尘土和腐败木料味道,眼见是间多年无人照拂废寺。突然道黑影刷地从面前掠过,停在墙根儿。仁桢吓得紧
父女两个坐着人力车。车夫是个身形长大中年人,拉得并不快,又似乎不很熟悉路。每到个路口,总有些犹犹豫豫。终于在处停下来,鞠躬说,这位先生,实在对不住,你这地儿真是没去过。要不请您换辆车,这车钱不收。
明焕并无怨言,只是说,兄弟,干这行不久吧。
车夫叹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搁以前也是个坐车,跑反把家给跑没。孩子丢,老婆疯。现在拉车,就图流个畅快汗。累饱,晚上啥也来不及想,睡个踏实觉。
明焕塞给他块大洋。他推托番,收下。
换辆车,快得多,也稳得多。仁桢偎着父亲,渐渐有些发困。高门小户,华灯初上。在她眼里,那繁星般灯火,撩乱,连缀起来,如同昏黄曲线,在她眼前荡漾,若隐若现。转过处街角,光线忽而亮,像是锋利刀,将黑夜切割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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