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便走出去。对他挤挤眼睛,从背后抽出手。
他手里拎着只风筝,是只“蓝锅盖底”。文笙看看,手工很糙,绘得也是粗枝大叶。
听你娘说,你很会放风筝。倒正要个师傅。眼里闪闪。
文笙接过来,迎着风抖几下,又捏起拳头,将风筝大骨在手背上停停。然后摇摇头说,你这只,次得很。
倒不恼,欢快地说,看来,你还真是个行家。这阵子,能弄来这个东西不错。你先将就着吧。
他,称他为“小洋鬼子”。这个人是云嫂。云嫂是个喜热闹性格。这孩子没心没肺,点燃她心里某些东西。对文笙,她是疼惜。然而对,她有种由衷欣赏与喜爱。她表达喜欢方式,也很直接。在厨房里帮忙,她会用面包粉蒸出很白馒头,每次总是蒸个最大,留给。她喜欢看狼吞虎咽地吃。有时因此想到自己儿子,她心里会灰下。但很快,又会被个不咸不淡笑话逗乐。她看着他亚麻色头发,轻轻叹口气,说,只瞅这股子吃饭气力,像足俺们山东孩子。她对昭如谈起,用很笃定口气,你们都不懂这小子。他是皮些,可你们都没看出来,他将来会是个汉儿。越是天下乱糟糟时候,越是不当回事。该吃吃,该玩玩。那个谁,赵王李元霸可不就是这样吗?
云嫂最近开口闭口都是她野路子《隋唐演义》。昭如在心里想,她说是举重若轻意思。这时候昭如,身体也好很多,会到前院里去走走,晒晒。她就看见秦世雄在太阳地里玩石锁。卯劲,扔老高,然后反身,稳稳地接住。旁人就有叫好。不服气,也去拎石锁。拎起来,脸已经胀得通红。身体再健硕,到底是个孩子,中气总是差股。手沉,石锁落在地上。秦世雄哈哈乐,拍拍他肩膀,说,小伙子,得多吃,还是瘦。他不耐烦地拨开这只粗重手,口里嘟囔,瘦归瘦,筋骨肉。
他看到昭如,走过去对她说,知道,你是卢文笙娘。他鞠个躬,态度很恭敬。这倒让昭如意外起来。
他说,听云嫂说,你祖宗是个不起读书人。
昭如说,你喜欢读书吗?
嘿嘿乐,说,最讨厌读书。不过很服气读书人,米歇尔神父也是个读书人。
他指指自己脑袋,可是这里,什都装得进,就是装不进字。
昭如觉得他声音已经很厚实。她望着这张稚气尚存脸,心里想,这些西人,都是早早地有大人相,心却还是孩子。
这天下午,昭如靠在床上看着文笙练字,临《郑文公碑》。在她看来,这个年纪临北碑,写得好不好在其次,笔由心走,只望他性格能因此雄强些。文笙老老实实,坐便是个时辰。
正写着,“当”地声,是什打在窗棂上。往外看过去,对他招下手。文笙回身望母亲。昭如半阖眼睛,对他说,也写累,玩会儿去吧。别跟他爬高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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