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笑得十分爽气,说,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唐突。
家睦也笑,说,莫以善小而不为,遵承古训是本分。能与吴先生结缘,却是造化。
这私学便办起来,设帐教授绘事。因吴先生致力,后又有陈兰圊、郁龙士、路食之等城中丹青高手加入。家睦则出赀襄助,名任督学。因不囿门第,学生中寒素子弟,勤苦愈甚。其中有年幼学生,名李永顺,出身城南赤贫之家,天资过人,尤得吴先生喜爱赏识,频称“孺子可教,素质可染”,于是给他起新学名“可染”。时过多年,这李可染果成为画坛巨匠,仍念念师恩,这都是后话。
因这襄办私学机缘,吴先生与家睦成为忘年之交,闲时谈文论艺,颇有几分伯牙子期之快。家睦在旁人眼中是个凡俗商人,吴先生却当他是知己。因他经济往来,身染烟火,纵论时事,也就少些文人迂腐气。这是吴先生与同仁间酬唱往来,所少见,也就觉得格外新鲜。来二去,更是相见恨晚。
家睦得子之乐,吴先生有心贺上贺。这日,原本预备看这孩子。抓到什,就即兴作画幅,算作应景贺礼。可满目琳琅,这哥儿却是横竖都没看得上,也是桩奇事。他那
家睦听见,眼光也跟过来。老者并不恼,拈下胡须,微笑说,既是善举,岂有时地之规。腹中饥辘,也是难,怎就不是难民?
伙计就有些恼,说,们“德生长”,不招待无理闲人,你请吧。
老者坐定,阖上眼睛。
家睦就走过来,作揖,说,老人家,们这炉面,确为流离乡民所备。原不是什好东西,因是鲁产,倒可解离乡背井之苦。您若不嫌粗鄙,卢某即奉上与您品尝。
老者并不客气,说,那就来上碗。
好面。老人吃罢,起身从袖笼掏出个卷轴,说,既吃你面,也不能白吃,聊作啖食之赀。
家睦展开看,是幅工笔花鸟,画风谨致,再看落款,是“吴清舫”三个字,心下大惊。原来这老者便是这襄城盛传清隐画家。此番出现,实在出人意表。
家睦连忙拱手,说,吴先生,家睦怠慢,还望恕罪。老者还礼笑道,卢老爷之盛情,心知肚明。今日到来,为吃面,二有要事相商。可否借步说话。
原来这吴先生,为人清澹,内里自有热忱。近年也苦于襄城画派式微,后继无人,就想着开办间私学,招收生徒。却碍于声名,很怕城中显贵商贾,都将自己孩子送来。二来又确需资助,才可遂他不拘格降人才之愿。他在城中多方查考。肯出钱不少,多为沽名钓誉之辈,令他大感失望。心气凉,便将这事搁下。后来有日,听人谈起城东“德生长”五金店卢老爷,是个淳厚之人,早年在山东乡里耕读,并非俗庸之辈。吴先生便心里动,想要登门造访。
却见卢府当日搭棚施粥,吴先生便有心要试他试,于是便要碗“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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