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秦娥陪着米兰老师回趟宁州。
这是米兰自三十多年前离开后,第次回来。她是想祭拜下祖坟,然后,也想看看起学戏师姐师弟。母亲去世早,那还是在她没有离开宁州时候,山里发生泥石流,把家里连人带牲口,都卷得无影无踪。好在父亲那天被抽到几十里外,去参加“农田大会战”,倒捡条命。却也是病病歪歪。后来,她还把他接去美国,住大半年。却因骨癌发现太晚,死在异国他乡。宁州算是没有亲人。她先去米家老坟山,已经荒凉得杂草丛生、蛇鼠乱窜。唯有母亲衣冠冢——母亲遗体没有找到——倒是修葺得像模像样。坟前还有残存祭物。后来打听才知道,是胡彩香掏钱重修过。胡彩香父母,埋得也离此不远。因而,年年上祭,她都是会到米兰母亲坟上,恭恭敬敬跪下点三炷香,烧些纸钱,再要放串鞭炮。她嘴里还会念念有词:“姨,米兰离得远,她是让代她来看你。也就是你亲闺女。”米兰听到这里,眼泪怆怆地就涌出来。
胡彩香跟她是个村子人。小时同出门打猪草,同上小学,又同考上县剧团,去背粮学艺。又是同开始演李铁梅AB组。从能割头换颈好朋友,直闹到反目成仇陌路人。说心里话,那时盼她突然得急症死、坐手扶拖拉机翻到沟里心思都有。她死,就没人跟她争主角。何况胡彩香确比自己唱得好。她们两人条件是:她个头比胡彩香高些,苗条些,上台鲜亮些。嗓子仅仅是“够用”而已。这是当时团上好多老师对她评价。而胡彩香是个子比她矮,腰比她粗,屁股比她大些。嗓子却是出奇好,出奇地能“背动戏”。只要开口唱,没有人不说这不是块唱戏好料当。胡彩香那阵,靠是忆秦娥她舅胡三元,还有些老师支持,总能上主角。而她,却只有黄正大主任和他老婆支持着。黄主任越支持,团上反对人越多。这种拉锯战,反倒把她拉得筋疲力尽。直到后来忆秦娥(那时还叫易青娥)站到台中间,才把她和胡彩香慢慢挤到舞台边沿去。那时她跟胡彩香表面上都支持忆秦娥,其实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反正只要把对方从主角位置上挤下来,促谁上去都行。何况忆秦娥那时确行。她跟胡彩香关系,是直到离开宁州,嫁人去远方,才慢慢有释然感。回想起来,不就是为唱戏,为争主角,为朝台中间站,为人都给自己翘大拇指吗?竟然就把好端端姐妹,弄成那大仇敌。有时几乎是有没你、有你没你死活斗争。今天想来,她既想哑然失笑,又有点笑不出来。尤其是面对被胡彩香修葺新母亲衣冠冢。
她也买香表纸马,去到胡彩香父母坟头上,泪流满面,长跪不起。
忆秦娥把这切看在眼里,心里也有说不出感动。她不知道米兰老师这会儿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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