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疯,她真敢杀死他。他被刀逼着走下楼梯。黑夜沉沉,冷风扑面,远处有几点磷火。他心里交织着愤懑与委屈,但又无可奈何。
这女人真野蛮,他实在无法忍受。要是换个上海姑娘,怕早就怂恿他藏起来。而这个古宗女人,竟情愿他变成堆白骨,也不肯为爱情妥协下。就这样个铁石心肠女人,在木河沙眼里,却成稀世珍宝,为她舍得牺牲黄虎,为她甘愿去救情敌。古宗人价值观念和他价值观念差距太大。对他来说,她不过是个不近情理很平常女人。他摸黑朝野渡口走去,路愤愤地想着。这样不通人性女人不值得他爱。他会离开她。她没有什文化知识,对戛蛮以外世界无所知,她不知道地球是圆,不知道火车是啥模样,不知道飞机和老鹰谁飞得高,他跟她在起没有什共同语言;她不理解他精神需求,就像他不理解她为什要用刀逼他回森林去样,他和她心灵是永远无法沟通。他要离开她,他想。她长得像只矮冬瓜,她会像所有古宗女人样,生下两个娃娃后,便老得满脸皱纹,脊背被沉重背篓压得微驼,嚼槟榔牙齿染得血红,被太阳晒成紫茄子似乳房也垂吊下来。她家那幢草顶竹楼里,火塘终日不息,令人回想起那亘古时代在山洞里穴居野人;墙上挂着长刀和竹弩,兽皮和鸟羽,令人想起血腥野蛮原始部落;房间里除两只椰壳饭甑几只藤篾板凳,空空如也;竹楼层底、圈养着头水牛和几头肥猪,那股刺鼻酸臭味,大团升腾,从布满缝隙地板钻透出来,熏得人连饭都咽不进去;夜里,铺上虱子和跳蚤咬得人难以入眠。他干吗那贱,要在戛蛮这样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呢?他要离开她。
回到野渡口,他撑起竹篙,将竹筏划回去。上岸,愤怒与委屈就立刻被恐惧所代替。乌云翻滚夜空,黑黢黢林莽,像梦魇中鬼怪朝他压来,他心里突然产生种被命运捉弄,被生活抛弃感觉。现在,要到哪里去,要干什去,他都不知道。他走投无路。现实世界那冷酷,那陌生,根本容不下他。他觉得自己成无家可归流浪汉。这种不祥感觉,在他年轻生命中,已经是第二次。
第次是在七十年代末,知青闹回城风,还在农村插队落户不消说,政策像忠于职守清洁工,把每个角落都清扫得干干净净,无漏网,回到上海报户口优先,安排工作优先。那些在橡胶农场工作知青,也律办理病退手续,据说农场医院公章用根铁丝拴在窗口,你愿意生什病尽管自己填。“犟老头”和“憨癞疤”写信把这重大消息告诉他。他当然也想回上海,那是他亲爱故乡,有他温暖家。
他接信后立即下山赶到知青办,却被兜头浇盆冷水。知青办那位胖主任把红头文件翻给他看,凡已在当地正式参加工作知青,律不得回城。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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