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还在朗诵:“个人在窗前守候,看不见朋友……”现在他上实验室去,实验室里有很多人,有工作;到晚上他就要去找契贝任,大概不到十二点不会回来,也不想想,她整天会孤单单,会个人站在窗前,房子里空荡荡,身边个人也没有,她也看不到客人,看不到朋友。
柳德米拉上厨房里去洗碗。这天早晨她心里特别难受。玛利亚今天也不会打电话来,今天她要上沙鲍洛夫镇去看姐姐。娜佳事多使人不放心呀。她不言不语,当然也不顾禁令,仍然天天晚上出去玩儿。维克托天天操心是自己事,也不肯想想娜佳。
门铃响,大概是木匠来,昨天她和木匠约好,今天要来修托里亚房间门。柳德米拉非常高兴:活生生人来。她
动不动地坐阵子。然后他想出个主意:他可以写份检讨书预备稿,如果他决定检讨话,就交上去。这样不会损伤什尊严。谁也不会看到这份检讨书,任何人看不到。
他是个人,门也关着,周围人都睡,窗外静悄悄,没有警笛声,也没有汽车声音。但是有种看不见力量把他压住。他感觉到它威慑重量,它强迫他按它意图去想,强迫他按照它意思写。它就在他身体内部,强迫他心收缩,溶解他决心,干预他对待妻子和女儿态度,混入他过去,混入他关于年轻时代些想法。他开始感觉自己是愚钝、无聊,常常说些枯燥无味啰唆话使人感到厌烦。甚至他著作好像也失去光彩,蒙上层灰土,不再使他充满光明和欢乐。
只有不曾亲身体验过这种力量人,见到有人屈服于这种力量,才会感到惊讶。亲身体验过这种力量人,感到惊讶倒是另点:敢于发下火,哪怕是迸出句怨言,或者很快地做个表示抗议手势。
维克托写检讨书是自己留着,他要收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但是同时他心里也明白,这检讨书说不定会用得着,还是留着吧。
早晨,他面喝茶,面看表:该上研究所去。他充满可怕孤独感。似乎今生今世再不会有谁上他家来。要知道,没有人给他打电话,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还因为他又无聊,又乏味,又无能。
“不用说,昨天也没有谁问到?”他对柳德米拉说过这话,便朗诵起来:“个人在窗前守候,看不到客人,也看不见朋友……”
“忘告诉你,契贝任回来,打来电话,说希望看到你。”
“啊,”维克托说,“啊,这事儿你怎能不吿诉呢?”他在桌上敲起胜利乐曲节拍。
柳德米拉走到窗前。维克托不慌不忙地踱着步子,高高身躯,微微驼背,不时地挥两下皮包,她知道,这是他想着和契贝任见面,在考虑怎跟他问好,和他说话呢。
这些天来,她十分心疼丈夫,为他担心,但同时也想着他缺点,想着他主要缺点—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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