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忽然恢复前行,两人没再言语,各自在心里盘算未来。阿冰托腮坐在窗旁座上,电车驶近湾仔道,系在襟边白底碎花手帕不小心被风刮走,她“呀!”声,伸手抓兜,上半身俯到车厢外,哨牙炳连忙把她拦腰抱住,然后不知道从哪来胆量,双手握紧窗框上方,两腿撑,身子扭,瘦削身躯竟然从狭窄车窗间穿过,松开手,整个人跃跳到车外,阿冰来不及阻止,幸好车速缓慢,料想他摔到地上亦不至于有大碍。
然而此时电车旁边凑巧有人拉着黄包车,哨牙炳轰隆摔到绿篷车顶,腰身被重重撞记,再掉到地面。电车继续前行,阿冰央求司机停住让她下
堂口大佬,竟然还这天真。她们为赚你口袋里钞票,唔开心也要装开心!”
“唔好意思,不是大佬,南爷才是。只是‘草鞋’,只是二把手。”哨牙炳忙不迭地澄清。堂口有规矩等级,切切不可乱章法。
“管你是草鞋皮鞋,反正就是有权有势、有刀有枪,别人肯定怕你!说不定终有天炳哥自立门户,连南爷都要喊你大佬!”阿冰开玩笑道。
哨牙炳不断摇头耍手,连想也不敢想象这江湖大忌。
阿冰却不放过,继续逗他,问道:“那,炳哥打算辈子行走江湖?”
“这……再看看吧……时势这乱,日本佬随时进攻香港,可能明天,可能明年,有命熬过战争再说。搞不好个炸弹飞过来,明年今天已经在第九层地狱!”哨牙炳惘然道,眼睛仍然眺望远处旗袍妹和洋水兵,暗忖总不好意思告诉阿冰,自己以前有过开妓寨如意算盘。
“好哇。在第十层地狱等你,做个伴,不愁寂寞!”阿冰道。
两人相视而笑。哨牙炳脑袋却又被敲下,回想当初开妓寨只是为搞姑娘,如今看管着孙兴社八间妓寨,要多少姑娘有多少姑娘,愿望达成,却忽然有几分手足无措,像搭船靠岸,有莫名其妙空虚。以前没有,只不过这刻,有。
哨牙炳偷瞄阿冰侧脸,她白天用手帕扎起马尾,夜里取下手帕,微风阵阵吹得头发散乱到额前,忽隐忽现轮廓使人看不清楚她是孩子抑或大人。哨牙炳觉得应该说些认真话,于是认真地撒个谎:“其实,想多揾些钱,办个免费学校,自己读书不多,倒希望其他孩子有机会多读,尤其孩子。”
阿冰默默地低头,嘴角尽是春天暖意。哨牙炳突然发现她襟前颗钮扣松脱,招牌灯光从窗外映射进来,从他坐着角度,透过缝隙可以窥见她胸前丘壑。他心里怦然跳下。奇怪,有什女人他没见过?燕瘦环肥,多肉少肉,大小,尖圆,看在床上老手眼里已无稀奇。然而眼前人偏偏不太样。并非形状不样,而是在哨牙炳感觉里,其他女人胸是刺激挑逗,阿冰却刚相反,像故乡静静小溪,温柔地,流着。他感受到种从未有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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