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牙炳迷惘,他从未想过这问题,唯有老实回答:“不知道,真不知道。”半晌,犹豫地说:“猜……应该会吧。”
阿冰不以为然地笑道:“哎哟,炳哥是
炳陪她,但开个过分玩笑:“炳哥,照顾归照顾,可别监守自盗啊!”
哨牙炳沉下脸,反应激烈地骂道:“你老母!你把你妹看成什人?你把看成什人?你……”但马上心虚,说不下去。自己是什人?不就是每天不来客栈找姑娘便睡不着人?在堂口兄弟面前,他没资格装正人君子,但玩笑开到阿冰头上,他深深觉得冒犯。
阿火自知失言,吐舌道:“你们是金童玉女嘛,只担心你们情不自禁……”
“仆街!”哨牙炳抡起拳头作势捶打,阿火连忙头耷耷逃开,边跑边喊:“炳哥跟汕头九妹打狗棒果然相称呀!”
哨牙炳向其他兄弟打听吃喝玩乐好地方,带阿冰搭缆车到太平山,在山顶餐厅吃冰淇淋,杯三毫子,好贵,心疼死,但疼得舒坦。又到东区游乐园听潮剧,阿冰专心欣赏舞台上出将入相,哨牙炳半句也听不懂,但其实根本没在听,只顾如看戏般定神望着阿冰眼睛里锣鼓喧天。那夜散场后,两人搭电车沿英皇道返回湾仔,有个妇人牵着五六岁孩子穿越路轨,司机连忙煞车,探头到窗外高声喝骂,孩子吓得哇哇嚎哭。他们并肩坐在电车上层,车身猛烈摇晃,阿冰半个身子倾斜跌撞到哨牙炳胸前,阵发香飘进他鼻孔,他错觉得被摔到车外,满脑天旋地转。面对客栈姑娘,他是如此淡定,然而此刻在阿冰旁边,他自觉比孩子更脆弱,不知何故竟对她忆述小时候事情,更不知何故,这回,没说半句大话。阿冰怔怔听着,游玩整天,脸容疲惫,眼睛却仍明亮,至少看在哨牙炳眼里如此。待他说完,她眉头皱,咬牙道:“换作是,棍把那个什虾米叔打死!”
“没必要吧?他和阿母只求开心,他们没有错。”哨牙炳摇头道,望向车外,霓虹招牌闪亮着“英京大酒家”五个字,先前下过雨,门前积水倒映着蓝色橘色破碎光影,像无数前来偷听小蛇。
她眉头皱得更紧,质疑道:“可是你阿父不开心啊!你也不开心吧?”
“开不开心是自己事情,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快乐便不准别人快乐。懂得找乐子才对得起自己。”
阿冰嘟下嘴巴,调侃道:“是啊,那祝炳哥日日过得开心。”
哨牙炳愣住,觉得她认定他是“狗公”,心里涌起羞愧,脸色红阵,又白阵。阿冰亦不言语,暗暗想着关于快乐事情。她顺着哨牙炳视线望去,见到两个洋水兵从史钊域道远处走到庄士敦道交界,骑楼旁马上有七八个穿着短旗袍中国女子涌前包围,叽叽喳喳说着她听不懂英语,她想起家乡狗棚里在笼子内抢着吃肉狗,然而眼前明明是人。于是她又忍不住问:“炳哥,客栈姑娘也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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