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庄主找到对象,戴上老花眼镜读报。古阿霞去摘苹果,至少苹果不会跟她讨论时事,它们悬在树梢,安静泛红。这些九四◯年代从日本移植青森苹果,果皮深红,略带小白斑。或许水土或高度气候不符,果肉不是很甜,照顾也不够体贴,虫疤、畸形累累都有,有些挺酸,咬口,脸皱得快把鼻子眼睛兜拢。古阿霞站在木梯,搞不清楚哪些可以现摘,哪些晚熟得慢摘,每次下手都犹豫。
古阿霞想询问素芳姨,可是看她心事重重,也就算。她知道素芳姨为登圣母峰经费苦恼。素芳姨登完中央山脉北段后,在宜兰召开募款记者会,刊登报纸在几日后送上摩里沙卡。版面很小,标题松散不吸引人,后续募到钱少得可怜。
这些苹果不好下口,制作“熊牌”苹果膏却是菊港山庄招牌商品。生吃能生津止渴润喉;拌热水喝,对咽喉肿痛、痰黄黏稠都有效。大家爱抢购,得预约才行,从来没有摆上架机会。古阿霞吃过去年制品,芳香四溢,比川贝枇杷膏还顺口,难怪得放在上锁柜子,免得小孩偷吃。
“们该帮素芳姨个忙。”古阿霞对王佩芬说。
“那当然,哪次没帮过。”王佩芬手脚利落,把苹果摘,放在腰际竹笼。
匹将冲着她喊:“阿霞呀!有个山地人说要读你学校。”
“山下有学校。”
“也是这样跟他说。可是,他说他可能没几年可以活,在山下待得很闷,很想山上空气。”
古阿霞抓住话筒,只手绞着卷曲电话线,她脑海浮起蒸汽火车沿万里溪河畔奔驰时,煤烟飘往那个灰色百来间竹子屋部落,是穷困、孤绝与受排挤地方,里面人拼命往外逃,进去只有基督教长老教会与天主教圣母堂使者,这是古阿霞对部落印象。“没有问题,跟他讲,随时欢迎他来。”古阿霞说。
“他说,你去找他会更好。”
“这次赚钱,全部给素芳姨,她登山需要钱。”
“什,全部?”王佩芬从枝丫往下瞪。
“那改捐八十趴就好,知道你每年就等着赚苹果膏钱。”
王佩芬有箩筐计划,就差临门脚苹果膏钱,就能拥有期待香港热裤或喇叭裤,还有烫个奥黛丽·赫本发型。她从木梯爬下,把苹果倒进大
“会去那里。”她认为这个要求还好,不过分。
马庄主看到古阿霞挂断电话,绝不会放过先前被打断话题,问:“还是搞不清楚,基督教跟天主教差在哪,不是同个老板?”
要对只懂得榕树人,解释扁柏与红桧差异,太难,古阿霞说:“会有两个教派,是上帝伸开两手,帮助世人。”她不喜欢外人用拆伙、开店,或用亚伯与该隐纷争解释。
“那千眼千手观音呢!不就开起连锁店?”马庄主装糊涂。
“报纸来。”古阿霞瞥见上门邮差把昨天报纸送上山。谈时事,找报纸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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