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改变又不止于区名街名店名。总督部把港九新界切割为不同区域,各设区长和街长,家家户户登记人口,姓名人数刻在小木牌上,钉于门前,日兵日夜随时登门检查,查有不符,要抓要杀要抢要*,随他们高兴。哨牙炳说,有日兵在民居墙上发现幅岳飞画像,并有“还河山”书法,本来看不懂,“单义”弟兄在旁边替他解说岳飞抗金故事,听懂,二话不说,把户主压在地上,刺刀直插,背后进,胸前出。
又有
军治下,奋发努力,对于时局多所贡献。凡尔民众,如能革除故态陋习,挺身自励,秉东洋精神,完成大东亚兴隆伟业者,本督当以知己待之。其有违反道义,不守围范者,乃东亚万众之公敌,非皇土之民,无论国籍,无论人种,本督当以军律处治,决不容恕。兹当莅任之始,特此通谕知之。其各凛遵,勿违
切切此谕
昭和十七年二月二十日
香港占领地总督矶谷廉介
李才训摇身变成总督部华人警察,但不叫警察,叫“密侦”。杜先生说得对,皇帝由洋鬼子变成日本鬼子,江湖却依旧是江湖,总得有人出面维持连皇帝也维持不秩序。赌馆和妓寨被下令闭门几个星期,之后便都回来,老百姓仿佛战时吃得愈多苦,战后愈要狠狠地把失去快乐追回补回,手里没钱,可以赊账,彼此记下欠债,你欠,欠他,里面其实有种乐观期待,相信眼前切苦难折腾总会过去,而且很快,你和和他都能等到这天。
有回哨牙炳到家里向陆南才报告堂口事务,喝两杯双蒸,感慨道:“那年在上海当兵,被萝卜头炮声吓捻到逃来香港,想不到逃来逃去始终要在萝卜头手下揾饭食。如果当年唔走,嘿,可能今日已经系将军!”
“当时唔走,早就死捻咗啦!将军你条命!”陆南才啐道,“你依家系孙兴社草鞋先生,咁多弟兄俾你管,咁多女人俾你屌,仲唔满足?”
哨牙炳搔下后脑,吃吃笑道:“满足!满足!”
他告诉陆南才,密侦和日本兵常来赌馆白吃白喝白赌,更饬令撤走番摊赌桌上门号数字,把原先二三四分别改为人名:东条英机,希特勒,墨索里尼,汪精卫。还要加上肖像。赌馆弟兄随便画几个人头,有日本兵觉得把东条英机画得太丑,骂他刻意羞辱皇军,把他压在地上,用军靴朝脑门猛踩,活生生踩死。
改变何止于赌桌名号。区名街名店名都改,皇后大道中变成“中明治通”,德辅道中变成“东昭和通”,庄士敦道和轩尼诗道变成“八幡通”,英皇道变成“丰国通”,皇后像广场变成“昭和广场”,英京酒店变成“富士酒家”,半岛酒店变成“东亚酒店”,告罗士打酒店变成“松原酒店”,湾仔码头变成“湾仔行乘场”,跑马地如今叫作“青叶区”,中环是“藏前区”,香港仔是“元港区”。仿佛天地换新名字,即可在旧宇宙废墟上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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