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香港两星期,陆南才直强迫自己忍耐,不去找仙蒂,更不找张迪臣,他明白自己身份已经不太样,因未确定如何用新身份跟他们对应,不敢轻举妄动。他比以前背负更多秘密,自己,堂口,不可轻率,因为他们于他非常重要,得谨慎行事。而且当天离开香港,走得如此窝囊,他答应过自己,当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必须先有些像样作为,如今孙兴社设堂,他已是龙头老大,总算是适当时候。
仙蒂早就知道陆南才回来。在湾仔出入人都知道,个堂口冒起,如果仙蒂懵然不察,便没资格在湾仔打混。所以当陆南才出现于CrazyDarling酒吧门前,仙蒂并未太感意外。
傍晚时分,酒吧铁闸仍然拉上,只打开中间小门,陆南才弯身踏进,灯火昏暗,仙蒂正在神台前上香供奉关老爷,转身望他,眼神发亮,尖起声音用广东大戏腔调道:“呵,南爷驾到,小女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陆南才正色道:“讲乜捻野?是否唔欢迎?”
仙蒂仍然笑着,刻意吊高嗓门,用粤曲腔调说:“岂敢岂敢!南爷系龙头老大,要生就生,要死就死,小女子哪儿有不从之理?”
陆南才趋前几步,神台亮着盏红灯泡,红光映照到仙蒂脸上,她未化妆,眼袋浮肿,嘴唇苍白,才过短短时间,看上去竟然老许多。抑或是她本来这样,只不过陆南才忘记?距离愈远,愈易把旧事想象成美好。
两人坐下,陆南才不知道从何说起,陌生感让木讷他更木讷,幸好有仙蒂在,不会有冷场。她叽哩呱啦地说堆姐妹近况。毛妹没教英文,她肺病直没好转,住院留医数月,萧家俊照顾她,被传染,整天留在家里养病。家俊父亲被z.府驱赶出境,去没回头,三个哥哥看管堂口生意,声势大不如前。另些姐妹,玛莉、萝娜、艾丽等等,仍在酒吧讨生活,来港英军和加拿大兵愈来愈多,冬叔多开两间酒吧,把吧女们东调西遣,碰面机会也少。毛妹那边有肺炎病菌,姐妹都搬走,没人敢去。陆南才发现仙蒂没提半句佩姬,那个曾经让他明白女人和女人有爱也有情佩姬。
陆南才忍不住问道:“她呢?可好?”
“她?哦,Peggy。”仙蒂微愣,眼神暗淡下来,道,“嫁人。她好命,去年有个英国鬼佬,做银行,同佢玩几晚,难舍难离,给冬叔三千蚊美金替她赎身,带咗佢走。离行前两公婆还在英京酒家摆三桌,风光到不得。姐妹们为她高兴,哭成团。女人嘛,不高兴喊,高兴也喊,女人就是水多。”怪不得仙蒂忽然老许多。陆南才感到心痛。
仙蒂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捻熄,站起,背向他,左右挥手不知道在忙什,半晌,转身把杯血红东西放到他眼前,道:“尝尝,有点辣,但辣得很过瘾。鬼佬叫这作‘血腥玛莉’,BloodyMary,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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