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捆缠在木柄上白布。
有好阵子陆北才不去水手馆,改到大佛口附近等客,那边有些日本商店,日本客人颇多。也有鬼佬,主要是生意人,口袋里有是钱,但计算精明,对车资斤斤计较。所以陆北才从议价到拉车都刻意板起脸孔,虽不至于像杀父仇人,却跟昔日面对鬼佬时总是和颜悦色极有差别。其实连他也忍不住问自己,果真只因不喜欢鬼佬孤寒?抑或余恨未消,因个鬼佬而对所有鬼佬皆起憎厌之心?
陆北才拉车疾跑,低着头,水泥路上崎岖形状在他眼里尽变问号。
大佛口洋客人里有位欧洲鬼佬,高壮如熊,个下午忽然出现坐在车上打瞌睡陆北才面前,陆北才张眼见到个浑圆肚腩,像块从山上轰隆隆滚下来巨石快把他活埋。他抬头往上望去,像攀山似,终于望见鬼佬脸,唇上、腮上、下巴,无不布满横直怒放胡须,让他不自觉地偏下头,以免眼睛被刺痛。鬼佬长着头红发,咧开嘴巴说话,排工整白牙在这样毛茸茸脸上显得非常突兀。鬼佬用奇特腔调英语道:“ShanghaiBank.”
议妥价钱,鬼佬坐到车里,陆北才把车往汇丰银行方向拉去,因为特别沉重,拉得特别缓慢,沿途上,鬼佬断断续续地撩他说话,但他听不太懂鬼佬奇腔怪调,甚少答话,只问句:“哇阿由风?”你从哪里来,whereareyoufrom,这是每个车伕必学入门英语。
“Madrid.”鬼佬道。
“妈…………你?”陆北才头雾水,反问。
“Spain.”鬼佬明白陆北才听不懂,解说那是欧洲西班牙,“Asyoumayknowbetter,Europefarfaraway.Chinesecallsit马德里.”
陆北才仍然不明白马德里是什东西,但听懂Europe,欧罗巴,知道是很寒很冷鬼佬国家,于是在心里嘀咕,从那老远地方跑来,不嫌累?难道中国真是遍地黄金?可是旋觉自己幼稚。还不是有无数中国人漂流过海出外打工?陈济棠下野后,也去过欧洲。自己还不也是莫名其妙地来香港?来来去去,出出入入,何去何从,不管怎选择都总有理由,只不过有时候是自己不知道,或知道却不肯承认。而承认呢,又不见得能被别人接受。甚至有许多选择是否真由得自己,恐怕也难说,生命仿佛有自己轨迹,生命自己比自己自己更大,更不可掌握。想到这里,陆北才未免凄然,不留神踩到路边石头,身子往前仆去,幸好马上站稳,但黄包车已左摇右晃几秒,如果鬼佬不是体形魁梧,或已被震抛到车外。
“Callete,Chino!”鬼佬在车里咆哮,陆北才听不懂,但猜想必是咒骂。“Bruto!Basura!”去死吧,支那佬!蠢蛋!垃圾!鬼佬继续诅咒,还朝车外狠狠地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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