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才道,“兄弟们,老子今晚起取名‘陆南才’,快叫,南爷!南爷!”
“爷你老母!”大只光从客厅扔来只拖鞋,掷中陆北才背,两人隔床对骂,脏话连场。所以许多年以后,大只光仍常对自己手下吹牛道:“你们大佬天不怕,地不怕,曾经对龙头南爷扔过鞋,问候佢老母!你地话,威唔捻威?”
翌晨酒醒,陆北才早已忘北才南才改名问题,只记得昨晚赢不少钱,过几天可以到夜校报名,正正式式学英文。他当然亦记得在亨利哥家里犹豫、惶恐,以及,亢奋。这天他把黄包车拉到街头,平常健步如飞,此时却似拉着百斤巨石,缓慢地走,缓慢地拉,愈靠近水手馆愈觉脚下沉重。来到馆前,知道这早钟点,亨利哥不在里面,但坐石阶上似仍嗅闻到亨利哥古龙水和他唇上密密胡子里残存雪茄气息,那是七叔没有味道,部队兄弟也没有,唐楼兄弟更没有,来自个不可测度异邦世界,非常陌生,却又莫名其妙地使他感到安全,把他精神带到远方,个不属于这里那里,他喊不出名字那里。他愿意坐在这里等待,直等待,等亨利哥出现,高耸身影站在他面前,低头望他,拉起他手,牵他回家。
在石阶上坐会儿,气温低寒,阵冷风吹走陆北才帽子,他趋前捡帽,再来强风,像巴掌般猛刮他脸和额。陆北才感到股寒气在脑袋里乱窜,仿佛跑进只刺猬,把他戮得刺痛难堪。他忽然有些担心。街坊们说最近有乱七八糟劣酒在市上流通,昨晚赌钱时喝双蒸酒会否就是?喝劣酒,会呕,会盲,会死,他问自己,陆北才不至于这倒霉吧?应该只是刚才被风冻到而已,没事,若要有事,昨晚已经发作,别自己吓自己。这样想,忧虑消失,取而代之是愤怒。胆子怎忽然变小?像这类人,凭什怕这怕那,身娇肉贵?会否因为生命里忽然有渴求?渴求什?谁?亨利哥?然而这样想,愤怒之情更甚,来抱怨自己既有渴求却又临阵而退,未免窝囊,二来更是痛恨亨利哥先热后冷,让他感觉受到戏弄。亨利哥先撩拨他,却又忽道很晚,你该走,这算什意思?瞧不起他?孩子玩泥沙?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团热气打从心底涌起,令陆北才脑里寒气瞬间融化,浑身热腾腾,背也冒汗,坐立难安得有点昏晕迷茫感。深吸口气,他决定把车拉离水手馆,离开亨利哥,愈远愈好。他不愿意再被抛弃、屈辱,就算是龙头凤尾吧,亦该像珍宝般被好好关护,没理由真像笼子里鸡,随手抓出来,又随手放回去;更没理由把自己送到门前,任人宰屠烹吃。
想通,陆北才站起来,戴回帽子,抓住黄包车两支手柄,咬牙往前直冲,沿庄士敦道朝大佛口奔去,背向水手馆,背向亨利哥,唯有如此他才是龙头,他要决定自己去向。抓握太紧,他两只手掌磨出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