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十岁从惠州乡间被卖到“欢得楼”。石塘咀于三十年代初有“四大名寨”,欢得楼是其,另外三间是咏乐楼、绮红楼和赛花楼,四寨相连,曾有位豪门阔少四寨全包宴客,但过几年,阔少破产,在水坑口做乞丐。另有位少爷为表阔气,在欢得楼用五百元纸币生火,烧钱煲水,宾客围观拍掌。后来听说他也败尽家财,但也许没有,只不过大家都这传言,都愿意这相信,因为都觉得应有这样天理。
做琵琶仔时候,有人教小白仙认字,她还记得刻在几间寨厅门前楹联,背诵给陆北才听:“们欢得是‘欢乐年年等闲坐,得空夜夜早些来’。赛花是‘赛春公子鞭先坠,花月佳人鬓影香’。嗯,还有天寨,比较短,‘天天卖俏,销魂’,听说是个老秀才写。”
十三岁那年小白仙有第个“老契”,破身,渐成红牌阿姑,还被《骨子》和《香港花场》两份小报访问过和登过照片,先后有三四位少爷都指天发誓要娶她回家,但都只是嘴巴讲讲。发誓时有理由,不从誓时也有理由,原来人间处处是理由,端看你选择去说哪个道理。次又次空欢喜,她选择不再相信男人半句话。然而,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男人终究主宰世界,个鬼佬声令下,塘西风月,烟消云散。九三二年,伦敦立例禁娼,香港是殖民地,要向英国看齐,港督贝璐爵士勒令自七月日起所有洋妓户和日本妓户皆须关门,华人妓寨则有三年宽限期。
“黐捻线!男人点可以冇女人?”陆北才冲口而出,听得连自己也几乎相信。因为自知不是这回事,更要刻意说得夸张。他忽然想起阿娟和七叔,当有需要,五内如焚,水里来,火里去,男人和女人都控制不自己,他领教过,未能忘。香港z.府禁娼,是在跟人性作对。
仙蒂道:“男人要揾女人,女人要揾饭食。塘西上上下下、老老嫩嫩,大大话话合共有两三万人靠妓寨食饭,禁娼等于斩断大家生路……”
“死鬼佬!”陆北才插嘴道。
仙蒂掩嘴笑道:“官字两个口,尤其系鬼佬官,真系‘鬼理你’啰!那时候你仲未来香港,没见到那场面,啧,群情汹涌哟。鸨母把消息对大家公布,大白天里,在欢得楼大厅,男人拍桌骂娘,姐妹们站站,坐坐,个姐妹先哭起来,其他人立即跟着哭,愈哭愈凄惨,哭声震天,妓寨变成灵堂,想起来也可笑。”
可笑不可笑终归要禁。金陵、陶园、万国、统、珍昌等几间石塘咀最具规模酒家曾登报联署,乞请z.府暂停禁娼,有这样说法:
“今商等以营业已临绝境,发生如是感想,诚不忍以同业前辈,曾牺牲无量血本使石塘咀由荒僻至臻于繁之地,徒为不景气三字,乃自甘放弃,听任其返本还原。用是胪举石塘咀所以繁荣之概史,及让地居民生活之关系,与乎商等营业前途之颠危,恳宪台体察下情,矜怜人民生计,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