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家里,体仁是丢脸。木兰向阿非说好久,细说喝酒赌博害处,把他哥哥当个教训。那天吃晚饭时,侞香正要给体仁添饭,父亲说:“教他自己去添。他不是人。”在大家面前受侮辱,体仁又羞又怒,只好站起来,自己去盛饭。
在丫鬟面前让他丢脸,他心里对父亲很恨。
他母亲在床上躺三、四天才起来,过几个礼拜才能自己端饭碗。手腕子上落个疙瘩。所以体仁又多这个记号儿。这件不幸发生之后,体仁有段日子没有回家太晚。有时晚,母亲没再熬夜等。
第二年夏天,莫愁生病,姐妹二人不再去上学。其实也有别理由。第,当然是因为莫愁生病;第二,因为总督大人请傅增湘先生在北京开办个女子学院,他到南方去筹经费招学生去;第三,因为曾家正忙着筹备木兰和荪亚婚礼。经亚是在春天结婚,那时木兰姐妹还在学校。初夏,曼娘来看木兰,告诉她曾太太不满意她那个新儿媳妇。因为新媳妇是牛财神千金,摆出副富翁之女神气,好像什都不中她意。
曼娘说:“在素云眼里,就根本没有这个人。不错,她是把叫大嫂,可是在她眼里,是粪草不值。新婚后刚刚个月,虽然经亚对她好像对待公主样,她就抱怨经
用,bao力去惩治他,他生活又太自由,劝勉也没有用,同时年岁还太小,还不肯相信自己愚蠢无知。所以看见珊瑚在后面推着他进来,脸丢人害臊样子,自己就按捺下心中怒气。
体仁站在父亲面前说:“爸爸,昨天晚上喝醉。这都是不是。”
老人怒冲冲说:“你还认这个父亲吗?”体仁站得纹丝不动,静静言不发。
“在你妈面前跪下赔罪去。你差点儿要你妈老命,你这个逆子!”
体仁跪在他母亲床前,央求母亲原谅。他母亲流泪说:“你若还认你这个妈,你就应当改过。站起来吧,儿子!”
体仁要站起来,但是父亲不许。
“你这个孽障!你这个败家之子!丢祖宗脸!人和禽兽分别就在知耻不知耻,就在要脸不要脸。你也是个人,可是死不要脸,就没办法对付你。姚家现在是完蛋。你妹妹她们嫁出去之后,就把整个家当儿生意都卖光,捐给学校,捐给寺院,到山上去出家当道士。等你出去拉洋车,你就知道如今在家是享福。”
医生在旁,想平平他怒气,于是说:“您是气头儿上说说。像您这个大家当儿,可别说出家。年轻人总难免做错事。”这位医生声音由于长胡子挡着,声音很温和,听来会叫人心情平和下来。
姚先生说:“可不是说说而已。宁愿把这份儿财产捐出去,不愿看见叫这个孽种给糟蹋。叫他在这儿跪上两个钟头,谁也别管。”
所以体仁就在母亲床前跪两个钟头,真跪到膝盖又僵又麻,头又晕又疼,妹妹和丫鬟都来看他;可是谁也不敢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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