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宝“啪”打她巴掌说:“这是你福气,死丫头!别人想裹还裹不成,留双大脚就绝你根啦!”满院子人谁都明白这话是说给香莲听。
香莲稳稳坐着,脸上看不出是气是恼,表情似淡似空,好赛天后宫娘娘,总那个样儿。只听孩子哭大人叫,几个丫头手里裹脚条子唰唰唰响,还有潘妈哑嗓子死命喊:“紧!紧!紧!”董秋蓉哭得比美子还厉害,却不出声,浑身抽成个儿,前襟叫泪泡得赛泼半盆水。白金宝滴泪没有,花似小脸满是狠笑,时不时打杏儿珠儿手里抢过裹脚条子使劲勒勒,看意思,这辈儿仇,要下辈儿报。
潘妈冲草儿叫:
“干嘛弄得她叽哇喊叫?”
草儿说:
赛撕成两半。可你当下是家之主,总得打起精神来,该给老爷子筹办后事。再有,趁老爷子糊涂,裹脚事快点算。”
香莲这才默默点头,吩咐人把前厅桌子椅子柜子架子统统挪走,打扫净,摆上灵床。白事用品样样租来,还派人去天后宫、财神殿和吕祖堂,备齐和尚老道尼姑喇嘛四棚经,跟手还请来棚铺,驴车马车牛车推车,运来木杆竹竿苇席木板黄布白布蓝布粗细麻绳,在二道院扎几座宽大阔绰经棚……可这时外出去寻莲心人还没逮着影儿,佟忍安又硬熬三天,人色都灰,说死就死,抬上灵床,可就不咽气,反倒两眼睁开,亮得赛玻璃珠子。杏儿说:“你们看老爷眼珠子,别是要还阳吧!”香莲赶来瞧,这亮光发贼,贼得怕人。她心里明白,俯下头悄声对佟忍安说:“莲心找到,这就给孩子们裹上!”这话说过,佟忍安眼珠子贼光立时没,只是还瞪着。
香莲在桃儿耳边说几句,叫桃儿马上去办,又叫杏儿去请潘妈赶紧预备裹脚家伙,再派珠儿草儿,分头到白金宝和董秋蓉房里去,快把孩子领到院里,这就开裹!
不会儿场面摆开。白金宝两个闺女月兰和月桂,董秋蓉闺女美子,都弄到院里,排横排。杏儿珠儿草儿三个丫头,分管三个孩子,切全叫潘妈指派。丫头们把盆儿壶儿剪儿布儿药瓶药罐儿各样物品往上拿,孩子们全吓哭,全赛死人样。
这场面直对前厅,前厅门大敞四开,便正对着厅内直挺挺躺在灵床上不闭眼佟忍安。
“她趾头硬,掰这个,那个就跷起来。”
香莲坐在边瓷礅子上,桃儿守在身后。
潘妈还是身黑,可这回打头到脚任嘛别颜色没有。她走到各个孩子前,把鞋往下揪,扔,拿起脚儿前后左右上下里外全看过,放进温水盆泡上,赛要宰鸡。边把裹法不同告诉杏儿珠儿草儿,再选出几双尖瘦短窄不同鞋分发下来,跑到院当中,人站眼瞪手摆哑嗓子叫声:
“裹!”
几个丫头同时下手,把孩子们小脚丫打盆里捞出来就干。孩子们哇哇大哭,月桂抓着白金宝衣袖叫道:
“娘,再不弄你胭脂盒,饶这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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