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潘妈上来说:
“大少奶奶头晕,怕赛不。”
众人怔,佟忍安更怔,瞅瞅潘妈,似是不信。潘妈那张石头脸上除去横竖褶子,嘛也看不出来。佟忍安口气发急地说:
“客人都等着,这不叫人家扫兴!”
潘妈说:
云雾煨着,味儿自然空灵清远。”
“空灵清远这四个字用得好。”华琳忽说,他手指着茶,眼珠子却没瞧茶,说,“难得人间有这好茶,可惜没这样好画!”
佟忍安说:
“今儿可不是把茶和画配块儿,而是拿它和小脚配块儿。”
吕显卿抓住话茬就说:“佟大爷,您上次总开口闭口说什神品。眼见为实耳听虚,要说这茶倒有股子神劲,小脚神品还没见着。可就等今儿赛脚会上看,要是总看不着,别怪认为您佟家‘眼高’——‘脚低’。”说完嘿嘿笑,赛打趣儿,又赛找碴儿。
“大少奶奶说,请二少奶奶先来。”
佟忍安手提小茶壶嘴对嘴慢慢饮,眼珠子溜溜直转,忽冒出光,好赛悟出嘛来,忙点头对潘妈说:
“好,去请二少奶奶先来亮脚。”
潘妈闪没。
只等片刻,打西厢房那边站出四个女子,身穿天蓝水绿桃红月黄四样色衣裙,正是桃儿杏儿珠
佟忍安听罢面不更色,提起小茶壶,拿指头在壶肚上轻轻敲三下。应声忽然哗啦哗啦阵响,通向三道院玻璃隔扇全打开,阵寒气扑进来。热凉激,差不多全响响地打喷嚏。这几下喷嚏,反倒清爽。只见外边片银白雪景,又静又雅。吕显卿抬起屁股急着出去瞧。佟忍安说:“居士少安毋躁,这次变法儿,不必出屋,坐着看就行。各位只要穿戴暖和,别受凉冻头。”众人全都起来,有拿外边大氅斗篷披上,有打帽筒取下帽子戴上。
嘛声儿没有,又见潘妈已经站在廊子上。还是上下身皂,只在发箍、襟边、鞋口,加三道黄边。这三道就十分扎眼。黑缎裹腿打脚脖子人字样紧绷绷直缠到膝盖下边,愈显出小脚,钉头般戳在地上。乔六桥忽想到昨儿在义升成牛五爷话,着意想打这脚上看出点邪味来,愈想看愈看不出来。回头正要请教陆达夫,只见佟忍安朝门口潘妈那边点点头,再扭过头来潘妈早不见,好赛阵风吹走。跟着个个女子,打西边廊子走来,走到门前,或停住俏然立,或左右错着步转来转去绕两圈,或半步不停行云流水般走过,却都把小脚看得清也看不清闪露下。那些女子牛五爷全都认得,是桃儿杏儿珠儿,还有个新来小丫头草儿。四少奶奶压场在顶后边。个个小脚都赛五月节五彩丝线缠小粽子,花花绿绿五光十色串走过,已经叫诸位莲癖看花眼。陆达夫笑着说:
“这场面赛过今年宫北大街花灯!”
“看是走马灯,眼珠子跟不上,都快蹦出来!”乔六桥叫着。
座中只有吕显卿和华琳不吭声,不知是口味高还是这样才显得口味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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