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笑。吕显卿好窘,还是要知道。
白金宝见戈香莲不露面,不管她真有病还是临阵怯逃,自己上手就震到底,夺魁已经十拿九稳,心里高兴,便说:
“还能叫居士割舌头,您自管张扬出去也不在乎。白金宝有九十九个绝招,这才拿出招。您瞧——”
白金宝坐在凳上,把脚腕子搁在另条腿上,轻轻掀裙边,将金煌煌月弯弯小脚露出来,众人全站起身,不错眼盯着看。白金宝掰鞋帮,底儿朝上,原来木底子雕刻朵莲花,凹处都镂空,通着里边。她再打底墙子上拉,竟拉出个精致小抽屉,木帮,纱网做底,盛满香粉。待众人看好,她就把抽屉往回推,放下脚踩抬,粉漏下来,就把鞋底镂刻莲花
儿草儿,人把长杆竹扫帚,两人边,舞动竹帚,齐刷刷,随着雪雾轻扬,渐渐开出条道儿,黑黑露出雪下边方砖地,直到这边门前台阶下。丫鬟们退去,门帘撩,帘上拴小银铃叮叮响,白金宝大火苗子赛站在房门口。只见她身朱红裙褂,云字样金花绣满身,外披猩红缎面大斗篷,雪白羊皮里子,把又柔又韧又俏又贼身段全托出来。这下好比戏台上将帅出场,看势头就是夺魁来!头发高高梳个玉葱朝天髻,抓髻尖上插支金簪子,簪子头挂着玉丰泰精制红绒大凤,凤嘴叼着串珠。每颗珠子都是奇大宝珠,摇摇摆摆垂下来,闪闪烁烁珠子后头是张红是红、白是白、艳丽照人小脸儿。可她站在高门槛里,独独不见小脚。乔六桥、牛凤章、陆达夫,连同吕显卿,都翘起屁股,伸脖子觍脸往里瞧。
瞧着,瞧着,终于瞧见只金灿灿小脚打门槛里迈出来,好赛只小金鸡蹦出来。立即听到乔六爷声尖叫,嗓子变调儿。打古到今,没人见过小金鞋,是金线绣,金箔贴,纯金打,谁也猜不透。跟手另只也迈到门槛外边,左挨右,右挨左,并头并跟立着,赛对小金元宝摆在那里。等众人刚刚看好,便扭扭摆摆走过来,每步竟在青砖地上留下个白脚印。这是嘛,脚底没雪,哪儿来白印子?白金宝直走上这边台阶。众人眼珠子跟在她脚跟后边细看,地上居然是粉印白莲花图案,还有股异香扑鼻子。时众人都看傻。吕显卿站起来恭恭敬敬躬身道:
“二少奶奶,爱莲居士自以为看尽天下小脚小鞋,没料到在您跟前才真开眼。您务必告,这银莲怎印在地上。您要是不叫在外边说,担保不说,什时候说,什时候就把姓倒着写。”
乔六桥叫道:
“别听他,‘吕’字倒过来还是‘吕’字!”
吕显卿连忙摇手说:
“别听六爷!他是念书,心眼儿多,们买卖人哪这多心计。您要是不信,告,马上把舌头割去!”
陆达夫取笑道:
“割舌头,你还会拿笔写给别人看。”
“说完干脆就把他活埋。”乔六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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