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这是绘画好处。作家不行,作家都是白纸黑字,弄不好句话就招来大祸。”
妻子在餐桌摆上炒鸡蛋、炸花生、拌黄瓜、猪肉丸子汤,还有瓶刚从凉水盆里拿出来啤酒,这便是那时代上好家宴。酒到半醺时,后窗外传来那歌手很轻哼唱。画友问:
“这是谁在唱?”
便讲对面楼顶上那位歌手。从年多前他搬到对面那阁楼上,直讲到这些天发生事,还讲到他歌和感受,以及对他造访和他热恋与失恋。画友问:“直到今天,你也不知道他模样吗?”
“从未见过。长什样根本不知道,姓氏名谁更无从得知。”说。
半本旧书是屠格涅夫《猎人笔记》,因为书中有些写得极美段落能背诵。小屋里既无柜子,也没桌椅,墙角放着两个装香烟纸箱子,大概是放衣服。着意看眼果然是,只装干净衣服,只盛脏衣服。
真不解,就这样几乎无所有地方,年多来,竟给们那丰盈、深切、充满美感抚慰和补偿!
其实,这才正是艺术神奇与伟大。不管物质怎样贫乏、内心怎样压抑,它都能创造出无比丰富精神和高贵美来。
从他窗子向外张望,对面正是住楼房,再往下看,是阁楼,换个位置看自己家感觉挺有趣,就像站在镜子前瞧自己。此时,妻子好像正在窗子里抬头望。她很想知道看到什吧。向她打手势,太远,她肯定看不清。想告诉她,看到远远比想看到多得多。
十天后,外边忽然又传来他歌声,他重新“出现”。和妻子在惊喜之时,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从他歌声里询问他切。
画友笑道:“有意思。可你却是他知音。不,应该说你是他这世上唯知音。哎,他知道你吗?”
“不!”说,“他可能根本不知道
这次歌,婉转低回,郁闷惆怅,宛如晚秋风景片凋零。所有树木光秃秃枝条都无力地低垂着,枝梢俯在地上,并浸在凹处冰冷积水里。不用再去分辨,坚信这是失恋者哀伤。从这歌声里知道,他没有患病,却看到十多天来他身上发生什。他歌最多只是几句,断断续续,似乎每次唱,都是难耐痛苦种释放。失恋中苦与爱是同步。从中听得出昨日爱在他生命中位置。
她为什离开他?不知道。歌声里只有情感没有叙事。
这天傍晚,位画友在家吃饭。这位朋友住在老西开那座天主教堂高墙后边。他最初画水墨,近些年改画油画,画得很抽象。他画中怪异而冷峻变形缘于心中变态,他笔下那些畸形形态彰显着内心扭曲。
问他:“你不怕这种画会给你找麻烦?”
他说:“那些人不像你,他们不懂画。会对他们说,画还没画完,或者说刚学画,还画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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