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有再闹。他肯定很好奇。
等候室里没有人;但他们进去,就出现个五十岁上下高个子女士,她招呼他们直接进办公室。房间里很明亮,挺舒适:正中央摆着块鲜艳大地毯,上面散放着玩具和积木。还有张沙发和两把扶手椅,张书桌和办公座椅。孩子拘谨地坐在沙发边,但眼睛流连在玩具上面。女士微笑着朝库尼
民族舞那样跳得半高,违背他意愿,要不然就走进阴森森庭院,走进发霉石屋老宅,走上别人家楼梯,走出阁楼门,走上陡滑屋顶,强迫他在鱼鳞般交叠屋瓦间行走,好像梦游者那样。
肯定是因为不肯安宁腿脚,库尼茨基才睡不着觉;腰部以上他是冷静,放松,困倦;腰部以下他是——无可奈何。他显然是由两个人拼凑而成。上半部那个人想要镇定与公正;下半部那个人是无法无天,漠视切规则。上半部他有名有姓,有地址,有社保卡号码;下半部那个人却没有样可以言明身份东西,其实也早就受够这个他。
他很想让双腿平静下来,给它们抹点有舒缓作用油膏;实际上,内在奇痒无比是很痛苦。最终,他吃颗安眠药。他又能让双腿听话。
库尼茨基试图控制自己肢体每个末端。他发明套方法:让它们不停地动,哪怕只是脚趾头,也让它们在鞋子里不停地动,与此同时,让身体其他部分放松。坐下后,他就给它们自由,让它们尽情躁动。他低头去看鞋子脚尖部分,脚趾开始强迫症般原地跋涉时,就可以看到皮革在微妙地波动。不过,他也时常在城里,bao走。他认为自己这次应该可以走遍奥德河和所有运河上桥。不会漏掉任何座。
九月第三周又是雨又是风。他们不得不从库房里把秋天衣物都搬出来,还有孩子穿厚夹克和橡皮靴。他去幼儿园接上儿子,起快步走向汽车。孩子跳进摊水塘里,把水溅得到处都是。库尼茨基没去留意,因为他在思考该说什,在斟字酌句,比方说,“担心这孩子可能经历次惊吓”,或者,该用更自信口吻,“认为儿子受次惊吓”。他又想起“创伤”这个好词。“经历次精神创伤。”
他们开车横穿雨中城市,雨刷奋力地来回摆动,刮走雨水;哪怕间隔只有秒,世界倾下如注大雨就会让挡风玻璃模糊,这个污浊不清世界。
星期四轮到他。每个星期四,他负责去幼儿园接儿子。因为她下午要上班,有工作组或别事情要忙,等她忙完就太晚,所以,星期四孩子完全归库尼茨基管。
他们把车停在市中心栋翻修过砖墙大楼前,找会儿车位。
“们去哪里?”孩子问道,因为库尼茨基没回答,他就反复地问,遍又遍,“们去哪里们去哪里?”
“安静点,”父亲说完,停顿下,又解释说,“去见位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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