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英文单词屈指可数,只会磕磕巴巴地说“是”或“不”,根本不能应付其他船员间简单但咕哝不清对话。“拿”“拉”“割”。“快”和“用力”。“抓”和“系”。“操”。开始,这些词就够用。把他名字缩减成大家都能记住“埃里克”也能让大家满意。扔掉那串尸首般拖在名字后头、没人知道怎念长长姓名。再把文件夹扔进海里——学校证明、毕业证书、辅修成绩单、疫苗接种记录——那些玩意儿在海上无是处,就算有用,也不过是令其他船员蒙羞,他们简历里只有几次长途航行,还有港口酒吧里数次寻衅闹事。
船上生活并非浸*在咸咸海水或倾倒在北海,bao雨里,甚至也不在阳光下,而是完全沉没在肾上腺素中。没时间思考,痛就是痛,来不及思过。埃里克祖国非常遥远,根本没什航海业,入海口也相当贫乏。那个国家几个港口只能让人汗颜。那个国家偏爱桥梁贯通、依靠在安全河道边小城。埃里克点儿都不想念那里,更喜欢在这里,在北方。他想过,先出海几年,攒些钱,然后给自己盖间木屋,娶个叫爱玛或英格丽亚麻色头发女人,和她生几个孩子,为他们打上船又船渔货,和他们起清洗海鳟鱼。或早或晚,等他冒险故事积攒到可观规模,有引人入胜内容,他就会为自己写本回忆录。他说不上来日子怎会在生命里抄条近道,飞般地过去——轻飘飘无痕迹。顶多就是在他身体上留下印记,尤其是在他肝脏。但那都是后来事。开始,在第次远航之后,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锒铛入狱,被关三年多——其实是那个邪恶船长嫁祸所有船员,说他们走私香烟和大包海洛因。但即便在偏远大陆监狱里,埃里克依然生活在大海和鲸鱼统辖下。监狱里图书馆里只有本英文书,不用说,肯定是多年前某个狱友留下。那是本很老旧书,诞生于世纪之交,纸页都发脆、发黄,留下日常生活各种印记。
于是,在那三年多里(不管怎说,考虑到仅在百海里之外现行法律将判处同等罪行以绞刑,这显然不算严厉判决),埃里克让自己上堂免费高级英语班,仅用本教材就攻下文学、捕鲸学、心理学和旅行学。好办法,且不受干扰。仅用五个月,他就能默记以实玛利历险段落,并且背诵出来,还能用亚哈船长腔调讲话,这让他格外愉悦,因为对埃里克来说,亚哈船长表达方式最自然,最像他自己,好比穿上合身衣服,且不管别人会不会觉得老派又古怪。这简直是神来之笔——那样本书在那样个地方落入那样个人手里——何其幸运!旅行心理学家会将这种现象归于“共时性”名下,作为世界自有其意义证据:证明在这片美丽混乱中,意义千头万绪贯穿四面八方,奇特逻辑遍布成网,如果有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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