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跟染坊和猴无关,杨百顺才放下心来。接着看地上老詹,开始在心里盘算。方面自己正不知干啥,也无处可投;另
和伤感。当初自己能到老蒋染坊来,还多亏同学小宋帮忙,虽然后来跟小宋疏远,现在自己突然跑,小宋肯定会跟着吃挂落,不知是老顾骂他,还是老蒋想他,又感到有些对不住小宋。接着又怪自己,不但人看不清楚,连个猴子都看不清楚,正因为把银锁当成知己,才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深渊有底,猴心难测啊。走着想着,在太阳快要落山时候,杨百顺就再次碰到天主教牧师老詹和他徒弟小赵。
八月初五这天,小赵用“菲利普”牌脚踏车载着老詹到距县城八十里魏家庄去传教。魏家庄在延津最北边,属偏远村落,但老詹并没有放过。去时候倒顺利,到魏家庄传教也很顺利,老詹把该说话都说。虽然说半天,魏家庄还是无人信主,但老詹已经习惯。小赵倒在魏家庄卖五捆葱。下午回县城时候,起初也很顺利,两人还边走边聊天,说今年雨水偏大,说不定秋季又要遭灾。小赵说涝就涝吧,栽葱不怕涝。老詹说这都是延津人几十年不服教化,让主发怒。说着走着,到五十里铺。五十里铺有个大上坡,小赵用力蹬脚踏车,咔嚓声,脚踏车突然断前轴,把老詹和小赵摔个嘴啃泥。这辆“菲利普”脚踏车已用三十多年,出些毛病也属正常,如果是轮胎爆,或是链子断,老詹和小赵都会修理,随身带着皮垫、胶、铁丝、锤子和气筒子呢。轴断,只能回到县城换轴。轴断,脚踏车不但无法骑,也无法推,五十里铺离县城还有五十里,小赵只好扛上脚踏车,老詹步行,师徒两个往县城赶。天气闷热,走十里路,小赵已累得通身流汗。比小赵还累是老詹,毕竟快七十人,走着走着不但累,还困,牵着小赵衣襟,边走边栽嘴,栽嘴脚步就趔趄,比平常又多走出半冤枉路。这时两人不聊天。又往前走十里,小赵负着重物还能走,老詹屁股坐到路边,再走不动。这时从岔路口急急忙忙走来杨百顺。杨百顺方面担心老蒋发现猴子和杨百顺丢之后,会派人从后边追他追猴,另方面天快黑,担心野地里有狼,便有些慌不择路和只顾赶路。本来他以前见过老詹和小赵,还摸过小赵脚踏车,但现在对他们视而不见。倒是小赵喘着气在路边喊他:“那谁,你站住!”
杨百顺吓跳,以为是老蒋派人在堵他。僵在路中间。等认出是老詹和小赵,才回过神来。小赵:“慌里慌张,你做啥哩?”
杨百顺方面还在慌神,另方面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啥,说话便有些结巴:“不做啥。”
小赵盯他看半天:
“既然不做啥,给你个差事你干不干?”
杨百顺:
“啥?”
小赵指着瘫到地上老詹:
“把老头背到县城,给你五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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