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六叔摇摇手,这些名词也不懂,就是随心画开去。说,随心画开去,是个境界呀。六叔摇头:词不达意,词不达意。这天六婶在旁边。六婶年轻时候也在剧团唱戏,唱刀马旦;剧团解散后,去县糖果厂包糖纸。六婶插话说,既然想画画,咋不画些有用?六叔问,啥叫有用?六婶说,画些花开富贵,画些喜鹊登枝,画些丹凤朝阳,哪怕画些门神,像春联样,也能拿到集上卖去。又说,笔墨纸砚,各种颜料,你可花出去不少钱。六叔没应六婶,也没居中解释。这事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年端午节,又见幅画中,个女子在黄河上空起舞,如仙女飞天,如嫦娥奔月。问,这女子是谁?这天六婶没在旁边,六叔说,个鬼魂。问,谁呀?六叔低声说,过去也在剧团唱戏,与叔,也算个红尘知己,后来嫁别人,后来因为把韭菜上吊,前些天来梦中,就是这在河上跳舞。又说,跳哇跳哇。又悄声说,别告诉你六婶。年中秋节,又见幅画中,个男人肚子里,装着个女人,在上火车。指着肚子里那女人,谁呀?六叔说,也是个鬼魂。问,为啥跑到别人肚子里去?六叔说,附到别人身上,是为千里寻亲人呀。年清明节,又见幅画中,六叔画出地狱,众小鬼,有正在被割鼻子,有正在被剜眼睛,有正在被锯成两半,有正在被架到火上烤,有正在被扔到刀山上,隔着画,都能听到鬼哭狼嚎,却见画中阎罗在笑。问,这血腥场面,阎罗为啥笑?
六叔说,个小鬼,临死之前,说个笑话,阎罗问,你是延津人吧?听六叔这说,也摇头笑。六叔又说,总体上说,延津还是以笑为主。又见幅画中,个道婆模样人,嘴里念念有词,正在用钢针,把些用纸叠成小人往木板上钉,画名是:无冤无仇。问,无冤无仇,钉人家干吗?六叔说,是个职业。明白,背上起层冷汗。六叔也画日常生活中人,如北关正卖羊汤吴大嘴,西关正卤猪蹄老朱,东街正在算命瞎子老董,还有正在十字街头扫大街郭宝臣等等。这时笔法又非常写实,还原成素描。六叔指着吴大嘴,整个延津县,羊汤数他熬得好,可惜刚过四十就死。又说,吃得太胖。又说,整天不苟言笑,满腹心事,还是被心事压死。六叔指着算命老董,这个老董,胡说辈子。又说,有眼人解决不难题,只能找瞎子;又说,正经解决不问题,只能找胡说。指着郭宝臣,老郭这辈子是个扫大街,老董说,他上辈子却是个总理大臣,上辈子杀人如麻,这辈子把自个儿打扫打扫。又说,老郭脑子糨糊,他儿子,却去英国留学,这就叫负负为正。六叔也画过幅两米见方大画,也是素描,画中,全是当年剧团同事,在画中各具神态。六叔指着画中人,这人叫陈长杰,剧团解散之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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