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下王庆闯到定山堡,那里有五六百人家,那戏台却在堡东麦地上。那时粉头还未上台,台下四面,有三四十只桌子,都有人围挤着在那里掷骰赌钱。那掷色名儿,非止端,乃是:
六风儿,五子,火燎毛,朱窝儿。
又有那颠钱,蹲踞在地上,共有二十余簇人。那颠钱名儿,也不止端,乃是:
浑纯儿,三背间,八叉儿。
那些掷色,在那里呼喝六,颠钱在那里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或认真打。那输,脱衣典裳,褫巾剥袜,也要去翻本,废事业,忘寝食,到底是个输字;那赢,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南闯北踅寻酒头儿再做,身边便袋里,搭膊里,衣袖里,都是银钱,到后捉本算帐,原来赢不多,赢都被把梢,放囊拈头儿去。不说赌博光景,更有村姑农妇,丢锄麦,撇灌菜,也是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般脸,露着黄金般齿,呆呆地立着,等那粉头出来。看他般是爹娘养,他便如何恁般标致,有若干人看他。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出来□看,把那青青麦地,踏光十数亩。
话休絮繁,当下王庆闲看回,看得技痒,见那戏台里边,人丛里,有个彪形大汉两手靠着桌子,在杌子上坐地。那汉生得圆眼大脸,阔肩细腰,桌上堆着五贯钱,个色盆,六只骰子,却无主顾与他赌。王庆思想道:“俺自从官司到今日,有十数个月,不曾弄这个道儿。前日范全哥哥把与买柴薪锭银在此,将来做个梢儿,与那掷几掷,赢几贯钱回去,买果儿。”
当下王庆取出银子,望桌上丢,对那汉道:“胡乱掷回。”那汉眼着王庆说道:“要掷便来。”说还未毕,早有个人,向那前面桌子边人丛里挨出来,貌相长大,与那坐下大汉,彷佛相似。对王庆说道:“秃秃他,这锭银怎好出主?将银来,有钱在此。你赢,每贯只要加利二十文。”王庆道:“最好!”与那人打两贯钱,那人已是每贯先除去二十文。王庆道:“也罢!”随即与那汉讲过掷朱窝儿。方掷得两三盆,随有人挨下来,出主等掷。
那王庆是东京积赌惯家,他信得盆口真,又会躲闪打浪,又狡猾*诈,下主作弊;那放囊,乘闹里踅过那边桌上去,那挨下来,说王庆掷得凶,收主,只替那汉拈头儿。王庆口气掷赢两贯钱,得采,越掷得出,三红四聚,只管撒出来。那汉性急反本,掷下便是绝塌脚小四不脱手。王庆掷九点,那汉偏调出倒八来;无个时辰,把五贯钱输个罄尽。
王庆赢钱,用绳穿过两贯,放在边,待寻那汉赎稍,又将那三贯穿缚停当,方欲将肩来负钱,那输汉子喝道:“你待将钱往那里去?只怕是出炉热,熬炙手。”王庆怒道:“你输与,却放那鸟屁?”那汉睁圆怪眼骂道:“狗弟子孩儿,你敢伤老爷!”王庆骂道:“村撮鸟,俺便怕你把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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