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令孙少爷吧?”雷委员赶忙还礼笑道。
“小孙子——效先。”朴公指指他孙子。
“好聪明长相!”雷委员夸赞道。
“他今年小学三年级,在女师附小念书,”朴公介绍道,“他是在美国生,男孩子两夫妻都在那边教书。前几年,他祖母把他接回来。他祖母过世后,便直跟着。他刚回来时候,句中国话也不会说,简直成个小洋人!现在跟着念点书,却也背得上几首唐诗。”
“哦——?”雷委员惊讶道。
“还有件事,也对他直说,孟养夫人早过世,孟养在医院卧病这两年,侍候汤药,扶上扶下,都还靠他那位继室夫人。他们这次发讣文,竟没有列她名字。她向哭诉,要主持公道。以和你老师情分,不能不管。可是这到底是他们家事,终究还是个外人,不便干预。最后只得委婉和盂养那个男孩子说:‘看在你亡父分上,日后生活,你们多少照顾些。’”朴公说到这里,却太息下,愀然说道:
“看见这些晚辈们行事,有时却不由得不叫人寒心呢。”
雷委员也跟着点头,唏嘘番。朴公手里直捧着那盅早已凉掉铁观音,又默然沉思起来。雷委员看见朴公面上,已经有些倦容,他便试探着说道:
“朴公身体乏吧,该——”
朴公抬起头看看雷委员,又望望窗外,说道:
“你能背首诗给雷伯伯听吗?”朴公捋捋他银胡须。
“背哪首诗,爷爷?”
“你还能记得多少首?”朴公喝道,“上礼拜教给你那首《凉州词》还记得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朴公孙子马上毫不思索摇着头琅琅把那首《凉州词》背出来。
“不得!不得!”雷委员喝彩道,“这点年纪就有这样捷才。朴公,”他转向朴公又说道,“莫怪唐突,将
“天色已经不早。这样吧,你索性留在这里,陪对盘棋,吃晚饭再走。”
说着他也不等雷委员同意,便径自走向棋桌,把副围棋摆上,雷委员也只得跟着坐到棋桌边。刚坐下去,朴公抬头瞥见几案香炉里,香早已烧尽,他又立起来,走到几案那里,把残余香棍拔掉,点把龙涎香,插到那只鼎炉内。会儿功夫,整个书房便散着股浓郁龙涎香味。朴公和雷委员便开始对弈起来。下两三手当儿,书房门突然打开,个八九岁男孩子走进来,他穿身整洁卡其学生制服,眉眼长得十分清俊,手里捧碗热气腾腾汤药。
“爷爷,请用药。”他小心翼翼把那碗汤药搁在茶几上便对朴公说道。朴公抬头看见他,脸上马上泛出丝笑容,但是却厉声喝道:
“还不快叫雷伯伯?”
“雷伯伯。”男孩子赶快做个立正姿势,朝着雷委员深深行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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