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刚才也是老半天才把你老人家认出来呢。”
从前看京戏,伍子胥过昭关夜便急白头发,那时只道戏里那样做罢,人模样儿哪里就变得那厉害。那晚回家,洗脸当儿,往镜子里端详,才猛然发觉原来自己也洒头霜,难怪连朱青也认不出来。从前逃难时候,只顾逃命,什事都懵懵懂懂,也不知黑天白日。们撤退到海南岛时候,伟成便病殁。可笑他在天上飞辈子,没有出事,坐在船上,却硬生生病故。他染痢疾,船上害病人多,不够药,看着他屙痢屙得脸发黑。他断气,船上水手便把他用麻包袋套起来,和其他几个病死人,齐丢到海里去,只听得“嘭”下,人便没。打嫁给伟成那天起,心里已经盘算好以后怎样去收他尸骨。早知道像伟成他们那种人,是活不过。倒是没料到末连他尸骨也没收着。来到台湾,天天忙着过活,大陆上事情,竟逐渐淡忘。老实说,要不是在新生社又碰见朱青,是不会想起她来。
过两天,朱青果然差辆计程车带张条子来接去吃晚饭。原来朱青就住在信义路四段,另外个空军眷属区里。那晚她还有其他客人,是三个空军小伙子,大概周未从桃园基地来台北度假,他们也顺着朱青乱叫师娘起来,朱青指着个白白胖胖,像个面包似矮子向说道:
“这是刘骚包,师娘,回头你瞧他打牌时,那副狂骨头样儿就知道。”
那个姓刘便凑到朱青跟前嬉
后突地股劲儿,好像从心窝里迸出来似唱道:
嗳呀嗳嗳呀,
郎呀,咱俩儿好成亲哪——
唱到过门当儿,她便放下麦克风,走过去从个乐师手里拿过双铁锤般敲打器,吱吱嚓嚓敲打起来,面却在台上踏着伦巴舞步,颠颠倒倒,扭得颇为孟浪。她穿身透明紫纱洒金片旗袍,双高跟鞋足有三寸高,扭,全身金锁片便闪闪发光起来。曲唱完,下面喝彩声,足有半刻时辰,于是她又随意唱个才走下台来,即刻便有群小空军迎上去把她拥走。还想站着听几个歌,李家女儿却吵着要到另外个厅去摸彩去。正当们挤出人堆离开舞池当儿,突然有人在身后抓住膀子叫声:
“师娘!”
回头,看见叫人,赫然是刚才在台上唱“东山把草”那个女人。来到台北后,没有人再叫“师娘”,个个都叫秦老太,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蓦然间,异常耳生。
“师娘,是朱青。”那个女人笑吟吟望着说道。
朝她上下打量半天,还没来得及回话,群小空军便跑来,吵嚷着要把她挟去跳舞。她把他们摔开,凑到耳根下说道:
“你把地址给,师娘,过两天接你到家去打牌,现在牌张也练高。”
她转身时又笑吟吟悄声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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