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在床上病许久。把她挪到屋子里。日夜守住她,有时连打牌时候,也把她放在跟前。怕走眼,她又去寻短见。朱青整天睡在床上。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每天都由强灌她点汤水。几个礼拜,朱青便瘦得只剩下把骨头,面皮死灰,眼睛凹成两个大窟窿。有天喂完她,便坐在她床沿上,对她说道:
“朱青,若说你是为郭轸,你就不该这般作践自己。就是郭轸在地下,知道也不能心安哪。”
朱青听话,突然颤巍巍挣扎着
走回村子里,朱青直默默跟在后面,走到家门口时,对她说:
“莫难过,他们事情很没准。”
朱青扭过头去,用袖子去擂眼睛,嗓子哽咽得很厉害。
“别没有什,只是今天又空等天——”
把她肩膀搂过来说道:
“朱青,师娘有几句话想跟你讲,不知你要不要听。飞将军太太,不容易当。廿四小时,那颗心都挂在天上,哪怕你眼睛朝天望出血来,那天上人未必知晓。他们就像那些铁鸟儿,忽而飞到东,忽而飞到西,你抓也抓不住。你嫁进们这个村子里,朱青,莫怪讲句老实话,你就得狠起心肠来,才担得住日后风险呢。”
朱青泪眼模糊瞅着,似懂非懂点着头儿。扳起她下巴颏,笑着叹道:
“回去吧,今夜早点上床。”
民国三十七年冬天,们这边战事已经处处失利,北边天天吃紧当儿,们东村里好几家人都遭凶讯。有些眷属天天到庙里去求神拜菩萨,算命算命,摸骨摸骨。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伟成久不来信,便邀隔壁邻舍来成桌牌局,熬个通宵,定定神儿。有晚,跟几个邻居正在斗牌儿,住在朱青对门那个徐太太跑来把将拖出去,上气不接下气告诉说总部刚来通知,郭轸在徐州出事,飞机和人都跌得粉碎。赶到朱青那儿,里面已经黑压压挤满屋子人。朱青歪倒在张靠椅上,左右边个女人揪住她膀子,把她紧紧按住,她头上扎条白毛巾,毛巾上红殷殷沁着巴掌大块血迹。进去,里面人便七嘴八舌告诉:朱青刚才得到消息,便抱郭轸套制服,往村外跑去,边跑边嚎哭,口口声声要去找郭轸。有人拦她,她便乱踢乱打,刚跑出村口,便头撞在根铁电线杆上,额头上碰个大洞,刚才抬回来,连声音都没有。
走到朱青跟前,从别人手里接过碗姜汤,用铜羹匙撬开朱青牙关,扎实灌她几口。她张脸像是划破鱼肚皮,块白,块红,血汗斑斑。她眼睛睁得老大,目光却是散涣。她没有哭泣,可是两片发青嘴唇却直开合着,喉头不断发出阵阵尖细声音,好像只瞎耗子被人踩得发出吱吱惨叫来般。把那碗姜汤灌完,她才渐渐收住目光,有几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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