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站在房间上正在采着,在多少只眼目之中,真是种光荣工作。
于是也就慢慢采,本来袋烟工夫就可以采完,但是要延长到半顿饭工夫。同时故意选几个大,从房顶上骄傲地抛下来,同时说:“你们看吧,你们见过这样干净蘑菇吗?除是这个房顶,哪个房顶能够长出这样好蘑菇来。”
那在下面,根本看不清房顶到底那蘑菇全部多大,以为律是这样大,于是就更增加无限惊异。赶快弯下腰去拾起来,拿到家里,晚饭时候,卖豆腐来,破费二百钱捡点豆腐,把蘑菇烧上。
可是那在房顶上因为骄傲,忘记那房顶有许多地方是不结实,已经露洞,不加小心就把脚掉下去,把脚往外拔,脚上鞋子不见。
鞋子从房顶落下去,直就落在锅里,锅里正是翻开滚水,鞋子就在滚水里边煮上。锅边漏粉人越看越有意思,越觉得好玩,那只鞋子在开水里滚着,翻着,还从鞋底上滚下些泥浆来,弄得漏下去粉条都黄忽忽。可是他们还不把鞋子从锅拿出来,他们说,反正这粉条是卖,也不是自己吃。
跑得那远,孤伶伶,毛头毛脚,歪歪斜斜站在那里。
房顶草上长着青苔,远看去,片绿,很是好看。下雨,房顶上就出蘑菇,人们就上房采蘑菇,就好像上山去采蘑菇样,采采很多。这样出蘑菇房顶实在是很少有,家房子共有三十来间,其余都不会出蘑菇,所以住在那房里人提着筐子上房去采蘑菇,全院子人没有不羡慕,都说:“这蘑菇是新鲜,可不比那干蘑菇,若是杀个小鸡炒上,那真好吃极。”
“蘑菇炒豆腐,嗳,真鲜!”
“雨后蘑菇嫩过仔鸡。”
“蘑菇炒鸡,吃蘑菇而不吃鸡。”
这房顶虽然产蘑菇,但是不能够避雨,下起雨来,全屋就像小水罐似。摸摸这个是湿,摸摸那个是湿。
好在这里边住都是些个粗人。
有个歪鼻瞪眼名叫“铁子”孩子。他整天手里拿着柄铁锹,在个长槽子里边往下切着,切些个什呢?初到这屋子里来人是看不清,因为热气腾腾这屋里不知都在做些个什。细看,才能看出来他切是马铃薯。槽子里都是马铃薯。
这草房是租给家开粉房。漏粉人都是些粗人,没有好鞋袜,没有好行李,个个和小猪差不多,住在这房子里边是很相当,好房子让他们住
“蘑菇下面,吃汤而忘面。”
“吃这蘑菇,不忘姓才怪。”
“清蒸蘑菇加姜丝,能吃八碗小米子干饭。”
“你不要小看这蘑菇,这是意外之财!”
同院住那些羡慕人,都恨自己为什不住在那草房里。若早知道租房子连蘑菇都起租来,就非租那房子不可。天下哪有这样好事,租房子还带蘑菇。于是感慨唏嘘,相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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