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灯光之下,谈谈个半夜,真是非常温暖而亲切。
家若有几个女儿,这几个女儿都出嫁,亲姊妹,两三年不能相遇也有。平常是个住东,个住西。不是隔水就是离山,而且每人有大群孩子,也各自有自己家务,若想彼此过访,那是不可能事情。
若是做母亲同时把几个女儿都接来,那她们相遇,真仿佛已经隔三十年。相见之下,真是不知从何说起,羞羞惭惭,欲言又止,刚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过刻工夫,耳脸都发起烧来,于是相对无语,心中又喜又悲。过袋烟工夫,等那往上冲血流落下去,彼此都逃出那种昏昏恍恍境界,这才来找几句不相干话来开头;或是:“你多咱来?”
或是:“孩子们都带来?”
关于别离几年事情,连个字也不敢提。
压蓝条,脚上穿蓝缎鞋,或是黑缎绣花鞋。
鞋上有绣着蝴蝶,有绣着蜻蜓,有绣着莲花,绣着牡丹,各样都有。
手里边拿着花手巾。耳朵上戴长钳子,土名叫做“带穗钳子”。这带穗钳子有两种,种是金、翠;种是铜、琉璃。有钱点戴金,少微差点带琉璃。反正都很好看,在耳朵上摇来晃去。黄忽忽,绿森森。再加上满脸矜持微笑,真不知这都是谁家闺秀。
那些已嫁妇女,也是照样地打扮起来,在戏台下边,东邻西舍姊妹们相遇,好互相品评。
谁模样俊,谁鬓角黑。谁手镯是福泰银楼新花样,谁压头簪又小巧又玲珑。谁双绛紫缎鞋,真是绣得漂亮。
从表面上看来,她们并不是像姊妹,丝毫没有亲热表现。面面相对,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是什关系,似乎连认识也不认识,似乎从前她们两个并没有见过,而今天是第次相见,所以异常冷落。
但是这只是外表,她们心里,就早已沟通着。甚至于在十天或半月之前,她们心里就早已开始很远地牵动起来,那就是当着她们彼此都接到母亲信时候。
那信上写着迎接她们姊妹回来看戏。
从那时候起,她们就把要送给姐姐或妹妹礼物规定好
老太太虽然不穿什带颜色衣裳,但也个个整齐,人人利落,手拿长烟袋,头上撇着大扁方。慈祥,温静。
戏还没有开台,呼兰河城就热闹不得,接姑娘,唤女婿,有个很好童谣:“拉大锯,扯大锯,老爷(外公)门口唱大戏。接姑娘,唤女婿,小外孙也要去。………”
于是乎不但小外甥,三姨二姑也都聚在起。
每家如此,杀鸡买酒,笑语迎门,彼此谈着家常,说着趣事,每夜必到三更,灯油不知浪费多少。
某村某村,婆婆虐待媳妇。哪家哪家公公喝酒就耍酒疯。又是谁家姑娘出嫁刚过年就生对双生。又是谁儿子十三岁就定家十八岁姑娘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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