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小玉叫“四季财”,出两个指头,春福叫“五金龟”,也出两个指头,看输,赶忙又加个,嘴里犹自叫道:
“小玉又输!小玉又输!”
“伊娘咧,”小玉脸通红,“你是个大癞子,这会撒赖!”
说着倒杯酒也要去灌春福,两个人正扭成团,难分难解,春福却突然间抬起头叫
便点下头,呼声,把流出来鼻涕又吸进去,双肩兀自在抽动。
傍晚六点多钟时分,三重镇大街小巷,老早塞得满满。吃拜拜人从各处蜂拥而至。做拜拜人家,酒菜挤到屋外来,骑楼下,巷子里,桌连着桌。大块大块肥猪肉,颤抖抖,堆成座座小肉山,油亮亮、黄晶晶猪皮,好像热得在淌汗。有些人家,在庙里祭供神猪刚抬回来,歇在门口,几百斤重只硕肥猪公,便惬惬意意地趴卧在牲架上,身上披红布,嘴里衔着枚鲜红橘柑,刮得头光脸净,眯着双小眼睛,好像笑得十分得意模样。酒菜多是前天都做好,摆在桌子上,大盘大盘都在发着肉馊,混着香烛浓味,氤氤氲氲地浮散起来。点风也没有,三重镇上空那层煤烟,乌压压地便罩下来,张张油汗闪闪脸上,都抹层淡淡黑烟,可是人们胃口却大开起来,大啃大嚼,碗碗米酒淋淋泻泻地便灌下去,整个三重镇都在叫喊欢腾。
火旺伯家拜拜果然丰盛,满满桌十六盆,还有许多海味:烤花枝、凉拌九孔,全鱼就有三条,红红,黄黄,张嘴竖目地躺在盆里。火旺伯夹大块卤得黄爽爽油滴滴猪耳朵搁在小玉碟子里,张开缺门牙秃嘴巴,脸皱纹笑道:
“玉仔,快吃,吃长两只猪耳朵像猪公那大!”
小玉笑得乱晃,抓起那块猪耳朵便往嘴里塞,塞得嘴满满,两腮都鼓起来,那块猪耳朵尖上犹自带着几根竖起猪毛,小玉也吞下去。火旺伯又扯只当归鸭大腿放在碗里,瓶福寿酒也搁在们面前。他摸摸和小玉头,要们呷酒。小玉母亲老早喝得脸醉红,头发也用手帕扎起来,隔着桌子便跟火旺伯大儿子斗鸡眼春发对上,“八仙、八仙”地猜起拳来。三拳两胜,小玉母亲输,三杯满满福寿酒,杯杯地灌得滴不剩,喝完,还很有气概地把杯子倒过来亮,给大家看,全桌人于是都喝彩起来。火旺伯乐得秃嘴巴张起老大,摇着头叫:
“呵——呵——”
小玉和火旺伯那个爆得脸青春痘小儿子春福也对上手。他们拳杯福寿酒。小玉要监酒,他说阿福最会赖账。头拳,春福个“全福寿”把小玉吃住,春福喜得摩拳擦掌,拿起杯子便要灌。
“莫要急,等先吃块猪耳朵。”
小玉抓起块猪耳朵,嚼半天。春福等不及,卡住小玉脖子要灌他,小玉把推开他,笑道:
“喝不是喝,怕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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