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萝累娜!忧伤眼睛!
她觉得整个胸窝里,丝丝,尽挂满些干干酸楚。
真是煞风景,她想,怎搞后来又会嫁人?她实在不明白,反正这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难得记,难得想,算起来长——长得无穷无尽,天天这样,日日这样,好像世也过不完似,可是仔细想去,空,白,什东西都没有。
——这是怎回事?
她问她自己道,真,她跟她丈夫相处这多年,他对她好像还只是团不太真实影子样,叫她讲讲他是个什样子人,她都难得讲得清楚,天天在起,太近,生不出什印象来。她只记得有次他打肿过她脸,耳朵旁留下块青疤总也没有褪去。除此而外,她大概对他没有更深印象。反正他每天回来,饿,要吃饭,热,要洗澡,衣服破,要她补,鞋子脏,要她擦,用得
哗啦哗啦,流水单调地响着。
远远那边还闪着台北市灯光。
……白影子,黑影子,交叉着,隐现,隐现……
……
晚风料峭而幽回,
掉在人身上软趴趴。
——那种地方再也住不得!
她差不多想大声喊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石子路上去。
——不,不能回去,走,随便到哪儿,愈远愈好。
喀轧、喀轧,碎石子路上直响着急切紊乱脚步声,由近而远,沉寂下去。
静静吹过莱茵,
夕阳光辉染红,
染红山顶——
……
远远,轻微微,仿仿佛佛她耳边总好像响着那首歌。
4
硬,冷,笔直,根根铁索由吊桥这头直排下去,桥头这几根又粗又大,悬空吊着有几丈高,愈下去,变得愈细,到最后那些,只剩下撮黑影;桥身也是这样,慢慢窄,慢慢细,延到桥尾合成点,有盏吊灯挂在那里,发着豆大黄光。
耿素棠走上碧潭这座吊桥时,桥上个人也没有。空空,眼望去,两边尽是密密麻麻铁索网。上面是片压得低低天空,又黑又重,好像进个巨大无比捕兽笼般,到处都竖着条条铁索影子。
酒性发得厉害,她走在桥上,竟觉得整条桥都在晃荡着。脑袋昏醺醺,如同坐升降机样,心里上下,有时忽而内里空,整个心都给掏走似。她扶着铁栏杆,走几步就得歇歇,走到桥中央时,胃里又想翻起来,她连忙伏在栏杆上,停下来。桥底下是片深黑,深得叫人难得揣度,什东西都看不见。远远地方有水在急流着,像在前面,又像在背后,哗啦哗啦,不晓得是从什方向发出来水声,山腰那边有盏昏红小灯,她恍惚记得那儿有个煤矿,白天有些沾得满面黑煤矿工出入着,晚上只剩这盏孤灯吊在黑暗里,晃着,闪着,在发红光。
到底夜深,四周寂沉沉,阵阵山气袭过来,带着些寒涩木叶味,把晚上闷热荡薄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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