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8）

【注】托斯卡尼尼

样女人走进来。觉得酒吧下鸦雀无声，老千不再玩纸牌，高凳上酒鬼不再滔滔不绝——指挥在音乐台上轻轻敲声，举起手臂，叫大家安静时，气氛就是如此。

她又高又瘦，身穿裁缝特制白麻纱衣，脖子上围着条黑白圆点丝巾。头发是童话公主那种浅金色。她戴顶小帽，帽子下金丝像鸟巢中小鸟服服帖帖。眼珠子呈罕见矢车菊蓝色，睫毛很长，色泽稍嫌浅点。她走到对面餐台，脱下手套，老服务员特地为她拉出餐台，绝对没有位服务员肯为这做。她坐下来，把手套塞进皮包带子下面，含笑谢谢他，笑得温柔而纯洁，他迷得差点儿瘫痪。她用很低嗓音跟他说句话。他低着头匆匆走开。这家伙人生真像有重大使命呢。

瞪着眼睛瞧。她瞥见目光，视线抬高半英寸，已经不在她视线中。但无论她看不看得见，都屏息不敢出声。

世上有金发碧眼之人，但金发碧眼现在几乎已变成个滑稽词。切金发碧眼人都各有特点，大概只有白得像漂白祖鲁族【注】、脾气软得像人行道那种除外。有唧唧喳喳金发小可爱，有用冰蓝目光拦截你雕像型金发壮妇。有仰视你、体味清香、闪闪发亮、吊着你膀子，你带她回家她却总是很累很累金发美人。她做出无奈手势，头疼得要命，害你恨不得揍她顿，却又深深庆幸自己及早发现她头疼事，还没有在她身上花费太多时间、金钱和希望。因为头疼会永远存在，成为永不磨损利器，比,bao徒刀剑或古罗马烈妇卢克雷西亚【注】毒药瓶更厉害。

【注】祖鲁族：南非第大民族。

【注】卢克雷西亚：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贵族女子，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私生女。

有那种温柔、嗜酒金发美人，只要是貂皮，什样衣服她都肯穿，只要是星光屋顶，她什地方都肯去；还有活泼孟浪金发美人，像个小哥儿们，样样要自己付钱，充满阳光和常识，精通柔道，可以边过肩摔倒个卡车司机，边看《星期六评论》【注】，至多只看漏个句子；还有那患非致命性贫血绝症苍白金发美人，萎靡不振，鬼魅般，谈话轻声细语，你不能对她动根指头，首先你根本不想这做，其次她不是在读原文《荒原》或原文但丁，就是在读卡夫卡或克尔凯郭尔【注】，或者在研究普罗旺斯文。她热爱音乐，纽约爱乐乐团演奏辛德米特【注】作品时，她会告诉你六把低音提琴中哪个慢四分之拍。听说托斯卡尼尼【注】也听得出来。全世界就他们两个内行。

【注】《星期六评论》：于1923年创刊，主要内容包括书评等文章。

【注】克尔凯郭尔：19世纪丹麦神秘主义哲学家，基督教思想家，现代存在主义哲学先驱。

【注】辛德米特：美籍德国作曲家、指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