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又过三年。
日傍晚,天顶刚刚探出半张娇嫩面容时候,矮厝巷尾小也跟着出来。
小身打扮艳光照人,静悄悄地往喜春楼方向走去。
那晚,矮厝巷和往日样平静,人家都在屋里吃晚饭,打铁仔那群罗汉脚仔们也都没有注意到小身影从自家店门口走过去,否则定会瞪大眼珠、张大嘴巴,恍惚间,以为时光又倒退不知多少年。
唯看见这幕,就只有建兴师傅和如因法师。
消业往生西方净土见阿弥陀佛去。
隔年夏天个闷热深夜,矮厝巷人都熟睡在梦乡里时候,照例阵沉沉、闷闷三轮车链条绷紧声音从矮厝巷头直直划到巷尾,在家门口停下来。这次,是被人抬进屋里去。木片门拉开又关上,屋里传来阵号啕哭声。那是小声音。
隔天消息传开,没有人知道到底怎回事。在溪边洗衣服阿嫂们交头接耳,有人说被人下药,所以变得不省人事;也有人说是因为年老色弛,只好跟人搏酒拚气魄,才会喝到倒地不起。阿嫂们压低声音,话里有话,总而言之,老天作孽,现在倒下,上头还有拖老命公婆,这下小日子不知该怎过。阿嫂们说着说着都放下手上衣服去擦眼泪。
有人说,是因为这辈子该赚钱已经赚完,所以人就不行,准备走。
他们说攒下大把大把钱,全都藏在个大猪油罐子里,那些钱多到可以买下整条矮厝巷都还绰绰有余。也有送米说那个罐子就在小眠床底下,他送米去时候,曾经亲耳听过小进房里去掀开陶罐盖子时,那阵沙沙摩擦声。
建兴仔在凉亭仔脚吃中午剩菜饭,看见小打面前走过
原本足不出户小依旧哪儿都不去,日常所需衣食、中药等等都有店家为她送去,从此,罗汉埔人想要看这水当当㉘姑娘眼都不容易。
倒下之后,矮厝巷黄昏更加寂寥。
白天里还有打铁、吆喝叫卖、夫妻吵架、打小孩种种嘈杂声此起彼落,划破清静。到傍晚,街坊邻居三姑六婶都进屋里吃晚饭之后,巷里就只剩下建兴仔和克昌仔两人还在屋外。
建兴仔早已出师,跟他比较不相熟人见到他也都喊他声师傅。每天傍晚,建兴仔孤零零地坐在店门口矮桌旁吃晚饭,自己煮,自己吃。逢年过节自己加碗肥肉或是碟小鱼干,平常还是只吃些咸菜下饭,常常顿饭吃下来,除对门正在做晚课克昌仔之外,连半个经过路人都没有,菜脯干在嘴里滋滋价响声音听得特别清楚。吃过晚饭,晚上拉店门就睡在肖楠板上。
克昌仔,应该说是如因法师,依旧照例在傍晚时分起到寺外站着做晚课。出得寺门外,他会先跟对面凉亭仔脚建兴师傅点点头,然后依旧是老和尚传下来凌空三击掌,接着闭目轻声念诵经文,念是哪宗门哪部经,没人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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