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说。"
"咸亨酒店里也没有人说
？"
"也没人说。"
"
想皇帝
定是不坐龙庭
。今天走过赵七爷
店前，看见他又坐着念书，辫子又盘在顶上，也没有穿长衫。"
"…………"
着无形蛇矛模样，向八嫂抢进几步道，"你能抵挡他！"
八嫂正气得抱着孩子发抖，忽然见赵七爷满脸油汗，瞪着眼，准对伊冲过来，便十分害怕，不敢说完话，回身走。赵七爷也跟着走去，众人面怪八嫂多事，面让开路，几个剪过辫子重新留起便赶快躲在人丛后面，怕他看见。赵七爷也不细心察访，通过人丛，忽然转入乌桕树后，说道"你能抵挡他！"跨上独木桥，扬长去。
村人们呆呆站着，心里计算，都觉得自己确乎抵不住张翼德，因此也决定七斤便要没有性命。七斤既然犯皇法，想起他往常对人谈论城中新闻时候，就不该含着长烟管显出那般骄傲模样，所以对七斤犯法，也觉得有些畅快。他们也仿佛想发些议论，却又觉得没有什议论可发。嗡嗡阵乱嚷，蚊子都撞过赤膊身子，闯到乌桕树下去做市；他们也就慢慢地走散回家，关上门去睡觉。七斤嫂咕哝着，也收家伙和桌子矮凳回家，关上门睡觉。
七斤将破碗拿回家里，坐在门槛上吸烟；但非常忧愁，忘却吸烟，象牙嘴六尺多长湘妃竹烟管白铜斗里火光，渐渐发黑。他心里但觉得事情似乎十分危急，也想想些方法，想些计画，但总是非常模糊，贯穿不得："辫子呢辫子？丈八蛇矛。代不如代！皇帝坐龙庭。破碗须得上城去钉好。谁能抵挡他？书上条条写着。入娘！……"
第二日清晨，七斤依旧从鲁镇撑航船进城，傍晚回到鲁镇，又拿着六尺多长湘妃竹烟管和个饭碗回村。他在晚饭席上，对九斤老太说，这碗是在城内钉合，因为缺口大，所以要十六个铜钉，三文个，总用四十八文小钱。
"你想，不坐龙庭罢？"
"想，不坐罢。"
现在七斤，是七斤嫂和村人又都早给他相当尊敬，相当待遇。到夏天，他们仍旧在自家门口土场上吃饭；大家见，都笑嘻嘻招呼。九斤老太早已做过八十大寿，仍然不平而且健康。六斤双丫角，已经变成支大辫子；伊虽然新近裹脚，却还能帮同七斤嫂做事，捧着十八个铜钉⑸
九斤老太很不高兴说，"代不如代，是活够。三文钱个钉；从前钉，这样？从前钉是……活七十九岁，——"
此后七斤虽然是照例日日进城，但家景总有些黯淡，村人大抵回避着，不再来听他从城内得来新闻。七斤嫂也没有好声气，还时常叫他"囚徒"。
过十多日，七斤从城内回家，看见他女人非常高兴，问他说，"你在城里可听到些什？"
"没有听到些什。"
"皇帝坐龙庭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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